谢尚骏站在原地,看着加尔追在顾晗晗背后替她关上车门,地面车绝尘而去的这一幕,不免有些发怔。一转头,发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地面车很熟悉,于是走过去寒暄:“世叔,还没走。”
车窗半开着,里面正是开会时跟谢尚骏坐在一起的老者。老者对谢尚骏的招呼置若罔闻,只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才那辆地面车驶走的方向。谢尚骏又叫了几声,他总算才回过了神,却连声说“可惜”。
“可惜没能见到那位阁下真人!”
谢尚骏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走远的地面车,皱眉问:“世叔,那车上是什么人。”
“什么人?嘿嘿……”老人手指画了一个圈,“今天到这儿来的所有人,至少有一大半,都是为了讨好他所以才会争先恐后拿出钱来往水里扔。”
谢尚骏不由回想起当初自己只是闲聊间偶然提起“罗琳博士实验室”,老者不问情由就劝说自己资助,不仅如此,他自己也投了很大一笔钱。他不禁摇头:“可是珍妮佛-克拉苏博士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那是神仙打架……”老者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然后看向谢尚骏。
“寰宇最近很头疼的那桩假药案,只要你能见车上的人一面,甚至可能都不必他说话,海螺王国立即就会乖乖地放人,自己把事情压下去,什么条件都不敢再提。”
谢尚骏眼眸中闪过光芒。“世叔,改日我专程上门拜访您。”他说道。
……
谢尚骏跟老者告别后跟大家的会合。
贝少桓盯着车门在谢尚骏背后“嘭”地锁死,讶然问:“晗晗呢?”
谢尚骏摊手:“跟人跑了,说是临时有事。”
克丽丝侧过头,“我刚才好像看见杜兰家的车子,但没有标志,也不敢确定。”
“哦,那有可能是大卫-杜兰来找她。”贝少桓仿佛释然了的模样,“应该不会有危险,他们关系挺好的。”
谢尚骏“啊”地点了点头:“大卫-杜兰?他是什么人?”
“我知道,”丽达转过头,插嘴说,“大卫是晗晗最近刚找的情人。”
孙怡“哈”一声:“这家伙见色忘友了!长怎么样,谁见过?贝~少~”说完就看着贝少桓,等着听八卦。
贝少桓不肯讲:“我真没见过。”
还是丽达说:“我见过通讯的立体人像,英俊又年轻,还经常送漂亮的礼物给晗晗,比之前那个只会送花的罗西强多了。不过晗晗好像不是特别喜欢他,一直想把他给踹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踹。”
孙怡嘻笑:“早晚要踹。外星佬的情人都一样,就是包装好看的糖果,拆完就没用了。这方面咱晗晗比刚到灯塔星的时候可豁达多了。”
克丽丝嘴唇轻轻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
“你别听他们的,”贝少桓对谢尚骏说,“他是个超能力者,因为实验室的研究才和晗晗认识的。晗晗的男朋友另有其人,晗晗对他感情挺深……”
晚餐的地方定在上岛区中央自由塔,那是灯塔星最高的地面建筑,塔尖高耸如云,几乎与奥林匹亚神山的台基相平齐,是很有名的旅游地,平时背包客很多,很难在吃饭的时间找到空位。谢尚骏一早就预订了塔顶层高级餐厅的位置,因此直接乘电梯上去。
餐厅的老板恰好在店里,于是特意过来跟谢尚骏打招呼。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笑容满面的握住谢尚骏的手:“谢少,哈哈,谢少,好久不见啊。今天怎么有功夫过来。”
老板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红光满面,寒暄了一阵,就对身旁的经理:“谢少哪个厅,一会儿我亲自过去敬酒。”
“老板,”经理露出为难的神色,压低声音道,“谢少一直都是用顶楼,可今天――您知道,大概是来不及的――”
老板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于是对谢尚骏说:“有点不凑巧啊,谢少,顶楼的包间今晚可能是用不了,环岛有一波小公子昨晚上跑出来开聚会,玩太疯搞得一团糟,上午临走还放把火。壁纸地板全都得换,现在一整层都只好关闭。您看咱们换一换行不行?”
谢尚骏微微点头,碰上放火这种事谁都没办法。
“您这边请,谢少,”经理赶紧带路,“给您留了最好的房间。”
……
自由塔顶层餐厅,一整层只在中央摆了一张小小的圆桌,玫瑰娇艳,小提琴的声响悠扬婉转,克劳泽-肖和他新课的灰姑娘正在吃烛光晚餐。
一个月前将粗劣的羊毛围巾挂在克劳泽脖子上的灰姑娘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齐耳短发,脱掉了衣领袖口带白色人造毛的厚棉衣,里面穿的是一件高领的毛线裙子,胸口挂着人造宝石的吊坠,双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抓着刀叉。
“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克劳泽挂着迷人轻笑,语气不失风趣,“那晚之后,我一直在找你,可惜普林斯顿实在是太大。”
女孩儿喃喃地道:“我以为你是暗夜的血族……”
“然后天一亮就变成蝙蝠扑腾腾地飞走?”
克莱泽发出响亮的笑声,拿起酒瓶,没用侍者,亲自给灰姑娘倒了一点:“尝一点吗?”
“不……好吧――”
女孩儿两只手捧着水晶杯,一口气喝完里面的酒。她脸颊飞起两团红霞,酒精让她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她告诉克劳泽她叫叶婷婷。
“我从来没想到你会这样出现,并且是作为珍妮弗博士的代表出现。”她说“从我学物理开始她就是我的偶像,我从灰谷星努力考到普林斯顿读研究生,就是因为珍妮佛曾在这里完成博士论文。”
“现在你跟她一个实验室,”克劳泽说,“我也一样。”
“我十来年前就开做珍妮佛的助手,那时候我比你现在年纪小,对,就是读大学的年纪,被她无情地批判成内存不足一辈子别想成科学家……
克劳泽随意捡拣了几件自己年轻时代的战斗趣事,驾轻就熟地将们嫁接到实验室,将叶婷婷逗得忍俊不已。他频频举杯,灰姑娘在王子的攻势下很快不支,两只手撑着下颚,目光迷离,然后脑袋一栽,趴在餐桌上沉沉睡去。克劳泽的仆人们出现,小心扶走叶婷婷。
一名中年侍从跪倒在克劳泽脚下,双手奉上闪烁中的通讯。克劳泽捞起指环,朝玻璃围墙走去,沙曼达的立体投影出现在透明墙壁。
“睡一个灰姑娘需要这么久吗,肖?”沙曼达嘲笑地看着克劳泽,“我特意等了你两个小时,但看起来你连裤子都没脱。”
克劳泽悠然道:“童话结束之前,王子并没有睡灰姑娘。”
“看来我们永远没法互相理解――还是谈谈今天近距离观察的结果吧,希望是个好消息。”
克劳泽微微颔首:“密鉴有反应。那位年轻人,贝少桓,他身体内的能量场与大人完全相容。”
沙曼达嘴角上勾:“很好,看来我们找到了大人的能量场,事情比想象中的还顺利。”
“这并不绝对,那个年轻人也是肌肉系,”克劳泽迟疑道,“理论上讲,如果他本人也具有八级潜质就有可能相容……”
“能量的事情我不懂,”沙曼达打断克劳泽,“但你知道出现一个八级的概率有多低。”
沙曼达拍拍母狮的头顶,狮子在他手边卧下来,他说:“林晓说得很明白。大地神殿内部传来的消息也确认,虽然细节还无法知晓,但神殿的确正在跟林晓合作尝试能量场与*相分离与融合的实验。种种迹象都在指向前一个事实,大人的能量场就隐藏在那个年轻人的体内。前几天对这个年轻人的调查结果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十月份他有一次非正常的能级壁垒突破,所有的训导师分析后都认为,没有外加能量的影响和引导绝不可能出现。除了大人的能量场就在他体内沉睡,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克劳泽的眉头皱着,沙曼达的话他无法反驳。沙曼达的推论在道理上无懈可击,但直觉上克劳泽却总感觉不是这么回事。能量的感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永远无法加以解释,也不可能在事先知晓对错。
克劳泽再次回忆起那天下午,林晓当着他的面所说的那句话――想找克里提库斯?死缠这我不放你最多能找到他残破的过去,他的未来,你应该去普林斯顿,去那只奇葩身边找!
到底哪个才是他――无论那个在德温特庄园残破不全的他,还是那个在大卫-杜兰情妇身边沉睡着不肯觉醒的他――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已经连我都不肯再信任了吗?
克劳泽微微摇头,没有再提自己心中的疑虑,只是问道:“珍妮佛没说什么吧?毕竟事先没问过她的意见。”
“她能说什么?”沙曼达不屑一顾,“她差点害死大人,现在只是借她的名义办一点小事,连赎罪都不够,她还有脸反对?”
沙曼达的立体投影从墙壁上消失以后,灯塔星璀璨的夜景在克劳泽的脚下铺展开来,上岛的灯火如同贵妇打翻的首饰盒。极目远望,神山虚浮金海,若隐若现,巍峨的神殿彷如近在眼前。克劳泽喜欢站在这里看神山――曾经在他青年时代,他很讨厌站在这里,因为神山近在咫尺,几乎与视线平齐,却咫尺天涯。等到那一天,他的大人也带他登上神山,站在神殿的丹阙俯瞰人间的一刻,他忽然爱上了站在自由塔顶看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