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大娘在蜀地几十年坚持清修,道行高深,为何不知道所谓心魔,不过是自己的欲望?何以非要用杀死自己的方式,来消灭自己心中的魔?天道都给魔族留有一席之地,供他们生存,而不是将其彻底剿灭。李长庚坚信,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而幽儿早已看出她的心魔所在,这次是故意避开的。
跟随着公孙大娘在画中的这一路,她在不停地将自己的欲望逐一实现,而李长庚却在一边配合着他,一边思索着。本来他以为公孙悦妍会带他一起进入惊月楼的,只是没想到,公孙悦妍担心会牵连到李长庚,所以不打算让进去,提前将他打了出去。好在他并不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又幸运地被一棵悬崖孤枝给阻挡了一下,让他能够重新回到离乱山巅。..
一个白花花的人偶型的东西,立在香炉上,肥嘟嘟的肉体不停地向身体外蠕动着,就像蛆虫一样,就是比蛆虫多了四肢和头部。说它是人形,正是因为它比蛆虫多了这些发育不完全肢体。仔细看看,这东西全身无毛,皮肤白的瘆人,上面还布满了裂纹。那头部更是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嘴巴似的东西在不断地一张一合着,像是在发出声音。但是,它又不是嘴巴,因为它不过是这人偶头部的一个浅坑罢了。这特么什么玩意?李长庚远远地看着都觉得恶心,何况离它不过两三长远的公孙悦妍,差点没吐出来。可以肯定,这东西绝不是她的心魔。
李长庚看了那东西几眼后,又向公孙悦妍看去,发现她略微低着头,却不是在吐,因为她的眼睛始终在盯着那东西,而且眼神一片茫然,眼皮忽又垂下,双手摇摇摆摆,两只小脚踉踉跄跄地,在向着那东西靠近。咣当一声,连原先被她紧紧握在手里的宝剑,都掉落在了地上。眼看着公孙悦妍离那东西越来越近,她的双手已经张开了,似乎想拥抱那恶心的东西。香炉顶上的那东西,慢慢蠕动着自己的身体,缓缓俯下身来,就像在等待着公孙悦妍的拥抱。
不对劲,李长庚身型骤起,几步就冲到净月楼前的香炉边,就在公孙悦妍即将抱住那人偶的瞬间,一把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又顺势带着她,往前跑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搂着她站立在了净月楼的大门口。
“悦妍姐,悦妍姐,醒醒,醒醒。”
乘着那东西还在香炉那边没过来,李长庚急切地呼唤着怀中的佳人。李长庚能看出来,她应该不是中魔了,反倒更像是处于昏睡状态。
“长庚,”公孙悦妍眼睛微弱地眯开一条缝,轻轻唤了一下他,又昏睡过去,身子也整个地软在了李长庚的怀里。
再看那人偶样的东西,显然没有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在公孙悦妍张开双臂拥抱它时,整个身躯也已经作势向着公孙悦妍的怀里俯冲。可惜就在它冲下来的那一刻前,它的目标一下子消失了,人偶样的东西反应不及,蛆虫一样的身躯,一下就栽倒在了坚硬的岩石地面上,而且,似乎还紧紧地吸附在了岩石上。李长庚能够清楚地看见,有一对沾满了脓液的细嫩手掌,从那里面伸了出来。大概是碰到了坚硬的岩石地面,感觉不对劲,又从躯体下边伸出来,四处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本该柔软的目标。
看着那伸出来的手掌,李长庚冷汗都冒了出来,靠,里面难不成会是个婴孩?李长庚怀抱着公孙悦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团人偶状的东西,发现那原本四肢和头部状的地方,已经干瘪下去,那对婴孩手掌,是从那团东西里面伸出来的,而且,下方又伸出了两只稚嫩的脚部。
李长庚稍微弯了一下腰,仔细地看着正在四处乱伸的双手、双脚,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在紫阳观时,他曾经随着六师姐下山给人接生过,虽然他当时并没有进屋接生,但是刚出生的婴儿,他是亲眼见过的。这双手脚可以说非常接近人类婴儿的手脚,但是,它们绝对不是。这双手脚要显得更柔软,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竟然能够弯曲、打折;颜色也不同,正常刚出生时的人类婴儿,四肢粉粉嫩嫩,肉乎乎的,相当的可爱,让人一看就产生怜爱之心。人类生生不息,对种族幼体的爱惜,那是天生的,所有生灵也都类似,这样也是各个种族得以生存、繁衍下去的必然需要。
再看看眼前的这对手脚,确实非常像是婴儿的手脚,但却让李长庚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感。随着他的道家神识一扫,终于可以确定,这里面不是人类,但却与人类极其相似。这东西不仅有四肢和头部,它还有心跳,只是心跳极其微弱,近乎将死之人的,但是它的动作却又这么激烈,这一点人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李长庚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轻轻沾了点脓液看了看,透明的,但是稍微有些显浅黄色。闻了闻,还有一股轻微的恶臭味。这味道,怎么跟天幕入口处的魔怪身上的脓液一样?
那人偶是应该是发觉了不对劲,李长庚看见它伸出来的四肢忽又钻了回去,然后整个身体像是在里面转了个圈,接着那东西的表面开始这里凸起一点,那里凸起一点。很快,有一处裂纹炸开,一只手掌伸了出来,然后是另一只,再然后,两只脚也伸了出来。就在李长庚抱着公孙悦妍往后退了一步,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那把宝剑时,两只手掌上弯,嗞啦一下,就将上部的表皮撕开,一个五官基本成型的婴孩头部露了出来。
“长庚,这是个婴儿吗?会不会是我们的孩子?”
公孙悦妍醒了,此刻正一脸慈爱地盯着那婴孩一样的东西在看。她的眼神虽然还是有些迷糊,但那浓浓的幸福与慈爱的表情,仿若一个刚刚生产过的孕妇。她这傻乎乎的一问,真是让李长庚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