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尘染会拿他有心上人这件事做理由，他不正是挖空心思，想要讨好自己的心上人嘛，何来对不对得起，“我付不出现银，暂押一枚翡翠做抵，待他日两清了，我自然会将它拿回来。如此稀松平常之事，同我有没有心上人是无关的，更谈不上私相授受。姑娘小题大做了。”
尘染哪里不知道自己有些较真了，但若非他执意不肯收回，她哪里需要这样步步紧逼，“江公子就当是我想避嫌吧。”
江希遥才不想与她避嫌。
他就这样近距离地瞧着她，任她钳制着一只手，依旧不动，“若我坚持不拿回去呢？”
尘染有些怀疑起他的身手了，“江公子，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纠缠下去，就不知道是谁更执着了。”
他是救过山海镖局镖师们的堂堂江家二公子，是随便挥一挥衣袖，便能震裂了茶壶，挡下灭口暗器的人，这会儿怎么就任由她一名医女轻轻松松地拿捏。
要知道，尘染是极少动武的。
日常的防身擒拿是雨疏姑娘要求她练的，她说潮声揽月阁的女人不能任人宰割，至少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得有能耐选择如何了结自己。
但练了没两下，教导的师傅就说她是有武功底子的，让她只管加强练习基本功，招式套路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至于刚才缠住江希遥的步法，也是机缘巧合。那日，她独自在白虎山上采药，许是走得太深，惊动了冬眠着的野熊，它忽然出现，朝着她一阵张牙舞爪。
慌忙间，她打翻了竹篓，却又舍不得自己艰难采来的药材，尘染迫不得已一边捡一边准备后撤。眼见着那头野熊就要冲上来时，她的身体自发地提调了一口气息，脚上生风，就这么无师自通了这步法，助她逃离了野熊的追击。
江希遥反倒不觉得自己执着，“方才在亭子里，明明是姑娘自己答应收下的。”以前在山上，他与吟儿偶尔也切磋一二，但他都让着她，切磋如同玩耍嬉戏。不动也就不动了，他太久没有被她钳制，居然还有些怀念。
“多说无益，你到底收不收？”
“姑娘会在我的手腕上开个窟窿吗？”他突然反问。
若真的要伤了他，尘染觉得自己是扎不下去的，就比如在练武场上想要推开他，都好像特别难。但眼下她已经露了招式，对他动了手，至少口头上不能吃亏了。
她刚要说自己会的，就见江希遥空着的那只手，从她身后绕过，搂住她的腰身，轻轻带起她整个人，腾空着往前动了动，随着两个轻盈的旋转，动作快得惊人。待尘染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在那颗一人半高的桂花树后了。
桂花树矮胖，完全能将两人遮挡住。
尘染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移动过，惊慌之余，没能顾得上指尖的银针。就像之前练习的任何一次，她的银针稳稳地扎入了江希遥的血脉。
江希遥苦笑着，甚至想有些夸赞她的针法了得。但痛归痛，他的心上人此刻软香在怀，他心头不由地热了热。
尘染本无意伤他，他却占她便宜，真是非君子所为。她气得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变掌为拳，砸上他的胸膛，“登徒子！”
江希遥这边手腕上冒着血，胸口又中了她气愤的拳，闷哼了一声。但他耳朵里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是素玉的脚步声。
素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确认了尘染的身份，若是被他瞧见了自己与她在这儿纠缠，就他护主心切的劲儿，肯定要上来插手了。
江希遥温柔地注视着她，食指轻触上了她的唇畔，“嘘。”
四周瞬间安静，尘染压着怒气，她这会儿也已经听到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步履有些焦急，听着不像是一个人。
“小单公子明明说公子往这儿来了，怎么转了两圈，也不见人呢？”是素玉担忧的声音。
“二公子武功了得，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有事的。”这是墨玉沉稳的声音。
素玉确实是不太放心，“你不懂。”
墨玉的性子更像暗卫一些，多听多看，少说少问。他跟在江希宸身边，时常有机会接触到影七和影九他们，多少是知道一些关于二公子的事，愈发不会多说什么，“那我先回公子那儿复命。”
“公子和尘染姑娘在一起，我担心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弄伤了。”素玉倒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今日遇到了尘染姑娘，她到底是不是吟游姑娘呢？他怕公子沉不住气，来个苦肉计什么的，“说来也巧，怎么今天的事儿都跟潮声揽月阁牵扯上了，青阳公子没有给家里递过消息吗？”
江希遥与尘染对看了一眼。
“确实有些日子没来消息了，先去与公子禀报吧。”墨玉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好。”
这是素玉最后的声音，尘染听力的极限了。
待他们两人完全走远，江希遥放下食指，像是解释，想求得谅解，他并不是登徒子，“素玉跟了我七年多，心里记挂着我的安危，我不想他以为是你伤了我。”
尘染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本来也就是几个身位，几脚步法的事儿，谁让他突然抱她，她才会误伤了他。
“若你不那么坚持，我们也无需这样。”尘染咬着唇。
江希遥笑了笑，抬起手腕，袖子已经染红了一片，“只怕是又要劳烦姑娘了。”
“你先松手。”尘染能感觉到自己的腰侧滚烫，都要着火了。
江希遥有些舍不得，但再僭越下去，他的心上人怕是要对他退避三舍了。他只能状似潇洒地松开手，“希遥唐突，冒犯姑娘了。”
江希遥啊江希遥，漫长的七年你都熬下来了，如今吟儿未死，何必冒进。虽然现在吟儿心里装了别人，但青阳小叔与雨疏姑娘情比金坚，你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介入，慢慢改变。
想着，他以示诚意，还往后退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