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隐看她如此坚决,只能唤了侍女上来照顾,他则转身来到宾客中间。
“卿安,如何?”
江希遥正在与尘染盯着茶水,只听着尘染姑娘说,“方才我本想饮茶,但隐隐嗅得这茶香之中,透着一丝苦意。如果真如公子所言,茶香茶味没有问题,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这茶叶之中掺杂了微量的毒,此毒味不浓,食用计量达到一定份额后,才会引得人腹痛。”
江希遥听完她的话,几乎是下一瞬,掌风运了内力,直接震碎了桌上的茶壶,使得沉底的茶叶露了本相。从叶型上判断,是庐山云雾,看起来确实没有问题。
“茶叶是今年的新茶,是我三个月前派人专程到庐山当地采购的,采买上应该没有问题。”湛隐在一旁作答,同时补了一句,“我倒是未饮茶,身体也无异样。”
“哼!你看看,如果有问题,你为什么不与我们一同饮茶!果然是有问题!”顾老板的友人在一旁听不下去,又不自觉地回了嘴。
湛隐毕竟是常年在外行镖,没有什么书卷气,他见此人几次三番挑拨是非,恨不得一拳就揍了下去,揪住他的衣襟,“你给我闭嘴!”
“湛镖头是怕被这位兄台说中了嘛!”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尘染与江希遥并不理会他们的口角,专心研究茶叶,尘染眼尖地在几片叶子下,看到了一个形状与色泽略微不同的小叶子,“这是什么?”
她伸手要去拿,却被江希遥按下,“姑娘还需救人,万一是什么毒物,碰不得,请小心为上。”
尘染的手背被他按了按,觉得他谨慎也是应该的,就没有反对。
“素玉。”江希遥喊了一声。
从顾老板的茶盏砸碎的当下,墨玉和素玉就已经来到场内。墨玉顾着江希宸,素玉则不远不近地跟在江希遥身后。
他领会了公子的意图,从旁边的花丛中折了一枝树枝,目不斜视,这就么递了过去。说实话,他不敢看这位女大夫,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哭出声来。公子啊公子,这位女大夫长得几乎和我记忆中的吟游姑娘一模一样,我都要忍不住了,您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江希遥没有闲工夫观察素玉的表情,将小树枝一折为二,夹起了那一片略显不同的小叶子,“姑娘,庐山云雾的第一道采摘标准是一芽一叶,这一小朵只有叶没有芯。其次,成黄绿之色,庐山云雾属于绿茶,抛炒杀青之后颜色应该更深一些。”
尘染凑上鼻尖,轻轻嗅了嗅,“正是这东西散出来的苦味,容我想想。”
她凝神想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了许多草药的图案,还有一些药典中的描述,有些形似,药性却又不似。尘染在场内走来走去,挑了几个症状各不太相同的人,询问情况。
“你感觉怎么样?”
“我难受,我四肢无力,感觉头昏!”
“你感觉怎么样?”
“我胸闷,感觉恶心想吐!”
“你感觉怎么样?”
“我口干舌燥,腹部胀痛!”
江希遥跟在身边,如影随形,“大家症状皆有不同,姑娘认为,是同一种毒药,还是被掺杂了多种?”
尘染看看他,他并不像医者,“这位公子,懂医术吗?”
“只翻过关于厥症的典籍。”江希遥毫不隐瞒。
这时,他眼尖地看到练武场边上的小门,有一个身影窜了出去,那人动作极快,“素玉,去追!”
素玉一个纵身就朝着人影追去了。
之后他又朝着主宾位方向喊了一句,“单渝,大哥有墨玉看顾,你务必同素玉将人给我带回来!”
单渝有些难受,但问题不大,他本来就不爱喝茶,随便喝了几口,场面上应付应付而已,“放心!”他回应了一句,纵身一跃,翻过外墙,不见了踪影。
交代完这些,江希遥朝着尘染拱手,“姑娘,场外的事咱们不管,这湛家是我大哥未来的亲家,山海镖局立世不易,与我师门也颇有渊源,绝不能出事。”他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尘染,眼中的信任无须言表。
尘染不知道他的信任由何而来,人她一定会救。毕竟「医者仁心,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但是她不习惯被人如此直勾勾的盯着,她别开眼光,“这里百十号人,谁请我看病,我收谁的钱,我的诊金,想必公子是知道的。”
江希遥颔首,“姑娘请放心,希遥懂的。”
尘染浅浅地吐了一口气,这是场硬仗,她既然答应了,便会全力以赴。
她喊了一声,“管家何在?”
老管家正在看顾主宾位的贵客,听到姑娘召唤,赶紧了往前凑过去,“老奴在,大夫姑娘请吩咐。”
“现已得知此毒并非烈性毒药,若是能吐些出来,必定能有所缓解。府上厨房可有绿豆以及甘草?”
老管家寻思了一下,绿豆和甘草都是很常见的药膳食材,厨房里肯定是有的,“有的有的,我这就给姑娘去取!”
“不,你即刻命伙夫厨娘开大灶烧水,一人份的量大约是绿豆二十四钱,甘草六钱,两者一同下锅,水开后煎煮一炷香的时间。绿豆务必是甘草的四倍量,你先去煮着,不够就喊小厮去药铺里采买,越多越好!”尘染边说边开始解腰带,“煮出黄绿之色,便可盛了带来给病人服用。”
“是,老奴这就去办!”老管家不敢懈怠,接了大夫姑娘的吩咐,立马往后厨跑去。
江希遥有些惊讶,抬手替她挡着,所幸袖笼宽大,能遮住一二,“姑娘这是何意?”
尘染手上没停,“你不是让我救人么,绿豆与甘草是急救之用。绿豆入心经、胃经,甘草归心经、肺经、脾经、胃经。我虽然暂时没有想到是什么毒物导致了大家这样,但从症状上入手,先下药缓急止痛、清热解毒。”
江希遥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他按住了她依旧在解腰带的手,“我是问你为何要解下腰带!”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按住她的手了。
“我没有解腰带。”尘染看了看他,挣脱了他的手,“这是襻膊。”
尘染将取下的襻膊展开,足足约有六尺。江希遥定睛一看,襻膊之下,居然还有一条稍细一些的同色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