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母后关心,只是儿臣心忧母妃,自知母妃犯下滔天大祸,该怎么处置,那都是母后决断的事。”
步月虽伤心欲绝,却也还是狠下心,毫无私情的说着。
“只是母妃她如今这样,儿臣只觉得是有些神志不清,方才听母后和贵妃娘娘所言,竟都认为母妃魔障了!”
“如今这情形,儿臣怎么放得下心,还望母后看在我母妃有疾在身,从轻发落。”
步月像是知道这话说出来有些强人所难,纠结的看了静妃一眼,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口。
武皇后听的只想发笑,呵!她还以为步月有什么本事呢,竟如此蠢笨!
从轻发落?
亏她说的出来,静妃真疯假疯还未可知,连太医都没瞧,凭着一张嘴就想给那个贱人开罪,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算静妃真的疯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行!
她可以免了静妃死罪,但静妃就等着余生在冷宫中好好过完吧……
她自会派人好好‘照看’的!
还有步月,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顶撞她,不就是仗着皇上对瑞王的不舍缅怀吗?
很好,瑞王、静妃一个个都要倒台了,她就要看看,这份虚无缥缈的恩赐,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五弟妹莫不是打击大了,错了主意。”
凌伶自来到凤仪殿,就对步月的恨意越发深,步月如今区区一个瑞王妃,就敢不知礼数的压倒她头上,还敢对武皇后指手画脚!
尊卑摆在这儿,步月算什么东西?
皇后遇刺,那是天大的事情!
静妃死上千次万次都不足为惜,没有株连九族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虚想着从轻发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静妃再怎么紧要,还能大过母后去吗?母后如今遭此劫难,五弟妹不想着关问母后,反而屡屡顶撞…”
“我也理解五弟妹纯孝,五弟妹口口声声说着静妃是魔障了,才会做出这一系列事情,既如此,不如请太医当场把脉,不然空口白牙的,也说不过去呀!”
凌伶话毕后,就缓缓退了几步,不再过多言语,主意她是出在这儿,听或不听就不是她该管的事了。
角落里正整理衣衫的纪晴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幽光,太医…把脉……
眼皮压了下去,没人能知道纪晴心里想着什么。
武皇后和容贵妃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步月,没有金刚钻不揽石器活,病了不看太医,算什么道理?
步月果真如她们想象中一般,眼神飘闪没个停留,始终不敢朝她们这边看来,垂落下来的手也不停的摩挲着衣角,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里面有问题。
容贵妃嗤笑一声,嫌弃的眼光收了回来,她当时多有本事呢,原来是个说大话的,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也不怪武皇后几人轻易信了,一是步月本就没进过几次宫,又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她们也不清楚步月到底是何为人做派。
毕竟步月这个瑞王妃跟从地上白捡的一样,晏治帝直接指婚,丝毫没有争夺风波之事。
二来就要感谢赵氏了,想当初步月刚回京时,赵氏可是逢了场面就提句府里刚从乡下来的女儿,面上是得了个女儿心热,实际上句句都在不经意透露步月的粗鲁无礼。
一传十十传百,中间不知捏造了多少莫须有的事,武皇后和容贵妃耳朵里也就有了些风声。
虽然个个都不会当真全信,但心里总是有个影子,步月今天着一番闹,倒有些证实了流言的可信了。
武皇后眼神幽暗,步月是个没脑子的,那背后那个有脑子的人会藏在那呢?
挡住她多次试探的人,表面上是步月,实际是背后有人指点,此人心思之深,绝不是步月这种蠢货能比的。
步月:“……”
我谢谢您嘞!
要么说这宫里的人都是太精明了,精明过头了,随便一件事就能联想到许多许多,殊不知顾虑越多时,便已然落了下风。
“皇后娘娘,既然瑞王妃心里有疑,咱们也不好糊里糊涂的就定了罪,不如就让太医当场瞧瞧,省的日后出了龃龉。”
容贵妃看了一眼步月,打着圆场笑道。
武皇后没说话,眼神颇为犀利的扫向了步月,像是要挖出步月内心深处的想法。
不知为何,到了现在,她怎么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既然要看太医,那就去请太医院的院判过来,朕不会让皇后受罪,也断不会让任何人受屈。”
晏治帝阔步走了进来,锐利的眼神打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武皇后身上,神情肃穆威严,不怒自威。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行礼问安之声,步月也微顿叩礼,只剩下静妃一人满不在乎的站立在角落,神情戚戚,不发一言。
晏治帝就跟没看见一样,径直宽坐在上首:“都起来。”
武皇后胳膊不方便,在段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心下有些忐忑,皇上怎么会来?
她不是封了消息,不让人去打扰皇上,龙乾殿守卫森严,又是谁嘴尖的跑了过去。
她在静妃此事上虽说占尽情理,但凡事都有万一,皇上如今偏护瑞王女眷,皇上在此,静妃的死罪怕是难定了!
转念一想,若不是步月胡搅蛮缠,这会子静妃早就已经俯首任诛,皇上就算来了,也挑不出什么差错……
步月!
是个好样的……
“皇后贵妃,皇子妃,个个都是金贵的人,没个规矩乱成一团,怎么?是需要朕去请教引嬷嬷来,再指点一下各位的规矩吗?”
晏治帝脸色铁青,像是动了大怒,言语中皆是不满,深邃的眼眸散发出冷意,让人不敢直视。
“臣妾等失礼了,还请皇上息怒。”
武皇后心中嘲讽般的一笑,果然,她伤成这样,在晏治帝眼中,连一句关切地话都没有,这皇后做的,当真是威风啊。
凌伶和纪晴也是从未见过晏治帝这种样子,她们印象中的晏治帝,威严却又不失风度体统,从来不会当着儿女的面大发脾气。
就算有,也只是言语间训斥一两句,却也留着情面,如今这般勃然大怒,当真让人心恐。
尤其是纪晴,晏治帝一向宠爱容贵妃,她也在容贵妃那见过几次,晏治帝对她母妃,极尽荣宠,帝王威严的脸上,都有几分柔情浮现。
可今日,怎得连容贵妃都一并牵扯了进来?
“事情如何,朕心里有数,你们都先坐下吧。”
晏治帝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眼神微闭,像是不愿多看。
“是,臣妾这就安排。”
武皇后倒是不卑不亢,摆正心绪后,得体的开口答道。
“皇后身上有伤,先行歇着,贵妃既无事,就费心打理一下吧。”
晏治帝冷不丁的抛出这一句话,让武皇后两人心里都是一愣。
武皇后即心酸又有些诧异,晏治帝今日破天荒的关切起自个,她倒还有些不适应了,以往,这不都是容贵妃的待遇吗?
可能是现在的她太面目狰狞了,连晏治帝都看不下去了吧。
自嘲的暗笑一声后,恭顺道:“多谢皇上体恤。”
容贵妃也不是个多话的,得了令后就指使着宫女奴才,将殿内的破碎玩意全都打理了,又引着众人下首入座。
期间未发出半分声响,等晏治帝再抬眼时,便已经时一副井然有序之貌了。
“贵妃是个麻利人。”
晏治帝看着是满意的,脸上的怒火也有些消了。
“皇上吩咐,臣妾自当尽心竭力。”
容贵妃谦卑有礼的回话,分毫没有往日的娇嗔之色。
她伺候了晏治帝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眼下这情形,安分守己才是明知之选。
只要晏治帝心里有她,本就不需争这分秒之事……
见晏治帝不再言语,武皇后斟酌了几下话语,试探性的开口:
“皇上方才说请院判前来,臣妾这便有几个太医,皇上看是否可用?”
不是她多心,院判的医术自是不用多说,可这心思就把握不准了,晏治帝自然不会包庇静妃,可不是自己人,终归是不放心……
“皇后的人自然是好的,等院判来了后,一同会诊吧。”
步月端坐在下头,看着面容恭敬,目不斜视,表现的相当有规矩,实则耳朵早就竖了起来,眼珠子灵动的转着,一字不拉的揣摩着晏治帝的心思。
晏治帝来到这,她毫不意外,反而长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人,这消息,就是她放出去的。
进这凤仪殿之前,她就深知一切精明的筹谋,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那都是浮云,无论静妃遭遇了什么,她再怎么有把握。
也敌不过武皇后的铁腕手段,武皇后之所以能任由她拖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武皇后还想当这个体面风光,没有污点的皇后……
一旦将武皇后逼得狗急跳墙,那静妃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出乎她意外的是,容贵妃也在这里,自己的死对头就在这儿,武皇后就多了一层牵制和忌惮。
武皇后稍有不慎,便会被虎视眈眈的容贵妃捉住把柄,所以武皇后得忍,得表现的万无一击……
这也就间接的帮了步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