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上五年级吗?”沈清秋问。
严以兰吃惊地笑道:“嫂子,您现在又想让他上五年级了?”
以前对于张小松“我要直接上五年级”的豪言壮语,沈清秋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她还说,如果张小松要考,就去考呗,考不过他就知道自己太狂妄了。
沈清秋无奈地道:“我现在不是指着他要是能直接考五年级,也开心点吗?”
蒋绰兰去闹的事情,短短的时间就传了半个公社,严以兰自然也听说了。
甚至,都知道她跟沈清秋关系好,没有敢去沈清秋跟前儿打听的,还有人悄悄来问她这事儿。
她呢,是一早就打定主意不听也不问的。
因为如果不问,人家来问的时候,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也不知道啊。
此时她想了想,就安慰沈清秋。
“小松这孩子,在书本上的聪明是不如青青,可他的天赋应该是在别的地方。”
“嗯?”
“他算数好”,严以兰道,“他算数,能跟大人比了。”
沈清秋失笑:“和他妹妹一样。”
这看起来就是她家的孩子啊,哪里是别人家的了。
“还有,他人情世故通透”,严以兰想了想,就道,“小大人似的。”
“那是因为以前家里都是他当家。”
以前张大山要上山打猎,家里都是他收拾的。
虽然收拾得不咋的,但是那么小的孩子你还能指望啥呢。
严以兰笑道:“嫂子,你就不用操心了,这孩子,以后不会差的。”
沈清秋托着腮帮子想了想,也笑了。
真是,小鱼都没这么让她操心过。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小松小小年纪,经历的太多。
“嗯。只盼他这一生的波折,小时候都受了,大了以后就能顺顺遂遂的。”
“当然啊,您和大山哥这么疼他。”
沈清秋也不出神了,拿了严以兰的报告来看。
她这边主要是两件事。
一个是县里成衣厂已经宣布整顿了,葛副县长也已经招商完毕了。
那就是说,老机器要淘汰下来了。
还有一个是张家屯小药厂的事情批下来了,将作为张家屯公社第一个合资企业。
沈清秋给杜青青拟的那个股份合约,也已经通过了审查。
她抬起头道:“最近你跑一趟县城吧,能支应吗?”
严以兰有点犹豫。
其实她还没这么大的胆……
但是也知道最近沈清秋身体不好,自己去不了,把这件事交给她是想她能挑大梁。
看出她犹豫,沈清秋就道:“带红秀嫂子一起去。”
杜红秀别看没读多少书,但很早就体现出了专业管理的才华,这两年也一直积极自学。
严以兰专业知识丰富,很有书卷气,但是担不起事儿,和杜红秀很互补。
她听了之后就很开心,道:“有红秀嫂子给我撑着就好了。”
但是让杜红秀出差,不能只让严以兰去招呼一声,沈清秋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杜红秀正在跟花大娘发火,就是为了蒋绰兰的事情,她觉得她妈处理起来太绵软了。
花大娘现在是妇代会主任,不管情绪再大,还是得按章办事。
这时候沈清秋进来了,道:“别为这破事儿伤脑筋了,婶子就按章办,然后就把他们一家人扔着吧。”
杜红秀还气呼呼的。
沈清秋跟杜红秀说了让她明天进城一趟的事情。
正商量细节呢。
花大娘突然红着眼眶,道:“红秀,反正你要进城,你就再多走一趟吧。”
杜红秀愣了愣:“啊?”
“劳改农场就在县里不是?你去和大民把离婚手续办了。”
沈清秋正拿着水碗喝水,听了这话就是手一抖。
之前,老杜的亲儿子杜大民,也就是杜红秀的丈夫,因为强、奸罪被判十六年……
作为杜家的养女,也可以说是童养媳,杜红秀没有提出离婚,而是继续在家抚养孩子,孝顺公婆。
“妈……”杜红秀有点慌了。
花大娘想了想,就道:“我让你爹跟你一块儿去。”
眼看杜红秀要急了,花大娘摆摆手,意思让她先听自己说。
沈清秋想回避的,被花大娘叫住了。
花大娘道:“这事儿,我和你爹也商量很久了。”
甚至,这想法最初是老杜提出来的。
现在公社不同以前了,大家思想都比较开明,没说守着一人,不论好歹就过一辈子的。
要说杜红秀喜欢杜大民,还则罢了。
可自己眼门儿前长大的闺女,他们哪能不清楚?
这丫头从小就疾恶如仇,性子非常板正的。
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欺负寡妇的强、奸犯?
之前她说要让杜大民好好改造,回来继续过日子,那也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花大娘红着眼眶道:“我和你爹,把你当亲闺女一般的。你跟他离婚,其他的还跟以前一样。”
杜红秀吓坏了,眼泪巴巴地掉:“妈,我,我……”
“现在大民不在,你说这日子还能过。丫头啊,要是他回来了,你对着他,你想过你咋办不?”
那不是看一眼都恶心。
还怎么当夫妻,怎么过一辈子?
杜红秀连忙道:“不会的,他,他去改造了……”
“改不改得好也不好说”,花大娘道,“我和你爹,都是正经人,养了他几十年,他都是这个德行。进去十几年,他能改好?”
杜红秀道:“那也得等他出来看看……”
花大娘摆摆手。
“丫头,我这,也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石头啊。”
沈清秋有点吃惊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候老杜进来了。
他刚在外头也站了一会儿了,这会儿进来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你们两个都是我养的,是什么样子我清楚。红秀,你是能做大事的,他从小就是个废物。”
前头不知道他的人品这样坏的时候,他在能力上,老杜也是很看不上的。
天天偷奸耍滑混工分。
老两口死也想不明白,自己老夫妻俩都是最勤快的啊,干活生怕落在人后头。
“小时候也不是不管,不教的,不知道咋长成了那样。”老杜的眼眶也红了。
真的,别说惯了,甚至常常揍他。
沈清秋看了他们一眼,没吭声。
在张家屯呆了两年多了,她大概知道为啥杜大民会变成那样。
当父母的不惯着,可是当初整个张家屯大队的人都惯着。
因为他爹是大队长,所以人人都给他开方便门,送他东西,还有带着他去看女人。
老杜夫妻俩,做父母无可指摘,唯独就是在小子交友这方面松懈了一些。
倒是杜红秀,虽然也长在他们眼门前,但毕竟是个姑娘,还是养女。
没有太被当成一回事,反而好些。
“眼看咱们公社要发展起来了,挣的机会也多。你要是赔了咱们家一起承担。可你要是赚大钱了,那小子一回来,就让他当富翁?”老杜道。
花大娘也道:“不可能让他享这个福,回来还当爹祸害我石头。”
老杜又道:“红秀,十几年以后,爹和妈可老了,可管不住他了。要是有了钱,他又变得更坏,你们娘儿俩咋办?”
花大娘补充:“只有离婚,你的就是你的,他的就是他的,算清楚,以后他才不会害到你们母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