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栩查得的这案子,初步的折子递上去,老皇帝终于淡定不住了。
将太子叫来臭骂了一通,并让他回去整理内院,禁了足。
皇后来求情也被拒之门外,甚至她再坚持,皇帝下旨将她也禁足了。
一时朝堂风起云涌,太子连自己后院的人身份背景都闹不明白,引狼入室差点酿下大祸,反而是七皇子苏栩,平日好似只知吃喝玩乐却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
各自党派都有了些心思,这七皇子怕不是一直在藏拙,倒把众人骗过去了。
“老七这次半道接手,却明察秋毫,将一场大难扼杀了,真是不错!”皇帝不吝惜地夸奖道。
今次,老二秦王受了伤便撂挑子,显然是对他这皇帝老子有些不满呢,回想了一下,把从来没正经办过差事的老七支出去,这不是等着老七出丑吗?
皇帝后知后觉,心中对这个二儿子便生了些芥蒂。
叶祾倬查案有功,更是被老皇帝连升两级,如今是从四品太常寺少卿,辅佐太常寺监掌宗庙礼仪等。
这镇国公府的世子叶祾倬如今正是这上京炙手可热的人物,只他淡淡谢恩,宠辱不惊,更有一份雍容气度,年纪轻轻实在难得。
坊间又说,这叶世子年逾十六还未娶亲,院中也无通房侍妾,家风难得的清正,这便又引得这保媒拉纤的人意动不易。
如此乘龙快婿,不如趁早打探一二。
远在云都府的镇国公府这些时日来打探说媒的人便突然多了起来。
叶鸿礼做不得儿子的主,给儿子去了信,那边让他一律先推拒了,只说卜了卦,这一年不易婚娶。
这才消停了一阵。
叶祾倬这应酬也多了起来,他本不耐参加这些,但架不住下帖子的官员太多,总是拒绝反而显得过于清高了些,便择了几家去了。
如今皇后禁足,后宫清净了不少,余贵妃和七皇子暂且得休整些日子。
皇帝这不轻不重的惩处叶祾倬先前已经料到,也和二人说明了。
皇帝本身就是占了嫡长的光才坐上了龙椅,他看中这个,轻易不会废掉太子。
叶祾倬今日去的是枢密直学士府上,因着他上次也算是为了镇国公府出了头,顺水人情交往一二也无坏处。
宫中无事,行珩便主动扮成丫鬟跟着他去赴宴。
叶祾倬难得现身宴席,同来的官员哪里有不敬酒的,但叶祾倬都推了,只说自己生了病才好,饮不得酒。
众人看他的确人消瘦了些,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宴席结束了,一些官员告辞回府,剩下的便结伴在枢密直学士府这极大的花园中散步交谈。
今日有好几个官员是带了家眷来的,由学士的妻子负责招待。
众人行至一处假山时,突然听得假山后噗通一声,便有丫头大喊:“有人落水了!”
行珩是远远跟在叶祾倬一行人后面的,也瞧见那落水的人,是个女子,年约三旬,此时正在池子里挣扎着。
这池子里养了极为肥硕的锦鲤,因此挖的也深,这夫人落在里头,脚落不到底更是惊慌。
旁边却没有会水的人相救,这夫人的丈夫十分焦急,要跳下去,却被旁人硬生生拉住了,说他不会水,恐怕危险。
这瞬息万变间,行珩已看到岸上一个贵妇人嘴角露出了讥笑,她又掩饰地拿帕子按着嘴角,假装也很惊慌。
行珩对这后宅阴私略有了解,这恐怕是有人有意人推下去的也未可知。
便等不及禀报叶祾倬,直接跳下了池子,将那个已经慢慢要沉下去的妇人捞了上来。
行珩抱着她,她吐出几口水后抽了一口气,总算是醒过来了。
她的夫君这才挣脱了人冲过来,很是担心地将她抱起来,急急要找大夫。
枢密直学士脸上很是有点不好看,责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无论是为何,作为主人家没有招待好客人是肯定的了,还让同僚看了笑话。
行珩也被下人带着去换了身衣服,姑且将头发绞得半干,束起便回了叶祾倬身边。
此时众官员正在游廊下品茶,行珩走到叶祾倬身后站好,叶祾倬一面谈笑,一面伸手借着袍袖的掩饰握了握行珩的手。
感觉她的手有些凉。
“劳烦给我这丫鬟熬一碗姜汤来。”叶祾倬同廊下侍立的婢女说道。
那婢女便带着行珩去了,行珩不大愿意,叶祾倬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她只好跟着那丫头去了。
饮了一碗姜汤,身上暖和了些,行珩道了谢,便又跟着这丫鬟原路返回。
半道上遇见了两个衣着华贵的小姐,又停下行了礼,接着往前。
“这丫鬟个子真高,方才看她好像有些武艺在身上,怕不是叶世子的贴身护卫?”其中一人小声说道。
“这样纤细,如何做得护卫?我看叶世子同她有些亲密,莫不是叶世子的通房?”
“不是说他家中没有通房侍妾吗?”
“是倒也无妨,通房不过是个玩意儿,我娘说,这通房啊,不过是爷们儿解闷的乐子罢了。”
“倒也是,看她姿色也寻常,呵呵,叶世子想来不是个重色的……”
“可不是,瞧着神仙样的……”
两人步子走得慢,声音也未刻意压低多少,是以她俩的对话行珩全数清楚地听在了耳中。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扮作男子的她,是公子得力的下属,可是恢复女装,她只可能会是他的奴婢,若是他们亲密些,便很可能是他的通房。
原来摆脱了影卫这个身份,她连公子的身都近不得的。
出发来上京前师父对她说的话,行珩此时又有了新的认识。
但她知道自己清楚的,在世俗中,她的身份不可能同公子相配,但公子喜欢她,也没有别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前些时日十分忙碌,她也并没有再想起这些。
只要能陪在公子身边,这些身份又有什么要紧?
行珩稳稳心神,走向叶祾倬,安静地立在他身后,垂眸,恰好能看到他浅笑的侧脸。
浅笑时,他嘴角那对梨涡是不大出现的,但她却见过很多次。
公子对她的爱护和他们之间的亲密,并不是假的。
叶祾倬突然咳了几声,同众人歉意说道:“在臻县染了风寒,如今病愈精力不济,恐不能再相陪。祾倬这就告辞了。”
挽留了几句见他确实面露疲态,枢密直学士便亲自相送,依依惜别。
叶祾倬客套了几句,带着行珩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叶祾倬便立刻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来,把车里备下的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
“下次不许贸然救人。”叶祾倬揽住她薄薄的肩膀,低声说道。
“属下知道了。”行珩没有多说,反手环住叶祾倬,靠在他身上。
叶祾倬的疲态不是作假,过得会儿他便倚着行珩睡着了。
行珩把披风展开了,将他也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