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羽箭势如破竹飞出,而后“铮”的一声,射进了旁边粗壮的树干中。
而若细看,就会发现这羽箭竟是射穿了另一只羽箭的箭头,将那另一支箭生生半途截住了,射进树干中的。
那两只豹子得此机会,迅速奔入了更深的树林中,待一行骑士策马随后赶到,那一双豹子早已没了踪影。
“是谁?好大的胆竟敢截胡我们世子的猎物!”伴随着“吁”的一声勒停马匹的喝声,一人怒骂道。
听到这“世子”二字,行珩只觉太阳穴一跳。
这云都府的世子,除了她家公子,也就只有平南侯府的世子——郑钰了。
行珩翻身,下马行礼,“小人见过平南侯世子。”
那郑钰悠然地策马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清了,才发现是那个上次在府中湖心岛令自己兄长郑铎出丑的书童。
“你放走了本世子的猎物,此事何解?”郑钰在马上倨傲地说道。
“某不知,郑世子怎么打猎打到我镇国公府的围场来了?”叶祾倬清冷动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行珩正犹豫着,听到这声音瞬间松了口气。
“原是世子爷来了。”官大一级压死人,郑钰换了个脸孔,十分客套恭敬地说道,腹诽,怎的叶祾倬这个病秧子也学起别人打猎来了。
“郑世子,这片山是镇国公府的地界,却不知世子怎么越界而来?还要斥责我的人?”叶祾倬策马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面无波澜,语气微冷。
郑钰心头有些恨,但他知道今日的确是他为了追击这两只豹子才过界的,本是为了活捉这两头畜生,且往年从不见镇国公府有人过来这处,他才肆无忌惮。
今日运气不好,竟然遇上了,追击了半天的猎物还被这书童坏了事。
“是我等的不是,求世子爷恕罪。”上次替郑铎受辱那心腹转眼已经成了新世子郑钰的手下,他越众而出,下马向叶祾倬深深一揖。
这人倒真是老倒霉蛋儿了,上次也是他出来顶的。行珩对他有些印象。
叶祾倬不多言,对郑钰一拱手,冷淡说道:“郑世子请回。”
那郑钰又赔了几句好话,带上自己的手下离开。
策马走过时,郑钰忽然才注意到自己方才射出的那支箭,脸色一变,停顿了片刻,随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这书童,不简单。”郑钰回想方才那支被截断的箭,神情严肃。
太像了,这等神力,还有那书童的身形,都太像那日险些要了大哥性命那人了……
郑钰做了个手势,将身边的护卫叫了过来,对着他耳语几句。
另一边,叶祾倬一行策马回到了山庄。
静慈很喜欢行珩抓到的这只小狐狸,立刻叫人拿来了笼子,将它放进去,行珩嘱咐他要先让这小狐狸休息一天,才能慢慢想办法和它亲近。
本来行珩是想将它放了的,但这小狐狸仔细看就发现后腿有一些残疾,在野外恐怕难生存,就将它留下了。
又在山庄游玩了几天,叶祾倬准备打道回府。
“舅舅,你和静慈延后一天回吧。”叶祾倬同余震生说道。
余震生父子俩早已收拾好了行李,闻言一愣,但叶祾倬说他自有安排,余震生便不再多言。
叶祾倬带着和出发时相同的马车数量离开了山庄,其中原本余震生和静慈所乘的马车,现今是空的。
车马平稳前行,行珩在叶祾倬的马车上负责驱动马车,车列行至一处低矮的山谷时,叶祾倬忽然下令让众人休息。
“阿珩,叫他们都进马车里去,我头疼,不能听见一点声音。”马车里的叶祾倬说道。
行珩便起身对在马车外的众人传达了这话。
此时也才出发了不过一个时辰,但想必贵人累了——其中一些人想到。
叶祾倬在厚厚的锦垫上打坐,正闭目养神,手中缓缓地拨动着念珠,外面十分安静。
但,恐怕也安静不了多久了。
果然,一声突兀且极为响亮的口哨声响起来了,而后便是“嗖嗖嗖嗖”无数根羽箭像暴雨一般落下。
行珩正跪坐在叶祾倬对面,见公子不动如山,惊疑不定地问道:“公子!有人埋伏我们!”
叶祾倬长长的眼睫纹丝不动,“再等等。”
行珩抬头一看马车顶猛地意识到,这马车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外面应当是普通的木头,但内层却是精钢打造,这些羽箭如此密集,听声音也是射进了车顶的。
但马车内部却安然无恙。
这样峡谷上方上埋伏的人也不会意识到羽箭并没有射穿马车。
瞬时间,几辆马车都被扎成了刺猬一般。
“公子!有人冲下来了!”行珩侧耳一听,神色一变,“属下去会会他们!”
“再等等!”叶祾倬睁开眼,几息后,他向后松散一靠,长袖一挥,那袖口绣着繁复的银色云纹,好像一阵云波涌动,他微笑,“去吧,阿珩。不必留活口。”
行珩面色冷然,拱手,声音铿锵有力:“属下遵命!”
行珩从袖中抖出双剑,手腕转动,剑锋猛然伸长,寒光闪闪。
她一出现,那些人便知这辆马车就是叶祾倬所在的那一辆,而这瘦削的人必定就是他的贴身护卫。
这群黑衣人便尽数弃了别的马车,朝这里涌来。
行珩眸光泛起一丝血色,耳朵边血痕迅速显现,她周身释放出沸腾杀意,双剑挥舞,剑影快得看不清,仿佛两朵银色的冰花。
霎时间,血雾喷洒,皆因这使双剑的护卫剑剑直逼要害,并不留下多大的伤口,且剑无虚刺,片刻便将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放倒一半。
剩下的看着满地的尸首,他们竟未能靠近这辆马车半寸。
那人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居高临下地立在马车顶,将手中的剑转动,甩掉血迹,睥睨众人。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退缩和恐惧,但多年的默契让他们转换阵型,围攻上去。
行珩毫无停顿,展开双臂,握剑迎上。
他们的配合十分得当,但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眸中的血色弥漫起来,行珩的眼睛周围又再次布满网状的血痕。
杀光吧。
行珩只听到自己的内心说。
不过片刻,一切结束。
而正在此时行二和玉字辈中的十五人到达了,公子所在的马车外,只余下一地的尸首,和剑尖犹在滴血的行珩。
她身上并没有溅到多少血,而地上却血流一地。
“阿珩?”行二唤道。
行珩转过身来,面容平静,说道:“师父,这些杀手都已伏诛。”
“阿珩你……”行二略微惊诧地看见她眼眸中的血色渐渐消失,一双眼很快恢复了清澈。
“师父,公子在马车里,我去山上看看是否有逃脱的。”行珩对他说道,飞身跃起,踩着陡峭的山坡几个起落便上了山顶。
行二看着她鬼魅一般轻盈迅疾的身影,心中不禁担忧,阿珩如今不过十一二,以后又会如何呢?
行珩上了山顶,游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想来方才那些杀手是倾巢而出了。
她收起剑,回了山谷。
行珩没有发现,在落叶中,一个人隐藏其间,方才他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此时听见行珩离开了,才抖如筛糠的从落叶中探出头,猛地呼吸了几口。
这用双剑的,便是那天将郑大公子打残的杀神……他……他……
想起方才目睹的画面,仿佛瞥见了阴曹地府,他看了几眼便不敢再看,想逃跑又怕被发现,这才连忙躲在了落叶下,那人果然上来扫尾。
他恐惧不已,自己若是方才逃跑,恐怕也已经是剑下亡魂。
他要赶紧回去,将这情况报告给世子——这人正是先前郑钰叫去的,按着郑钰的命令来监视一二。
这人乃是今天才跟过来的,不过抱着敷衍了事的心态,没想到他却要立功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行珩回去复命,“公子,人都在这里了。”
“将这些人的衣袍剥下,收起来,看看他们身上是否有信物或是纹身。”叶祾倬森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接着他又说道:“今日所有奴仆婢女,悄悄带回。”
行二眼见行珩去扒拉其中一个尸首的衣服,连忙过去叫住她,“你去将下人聚集到马车里,清点好人数,登记姓名。”
行珩点点头,扔下那人,走向众仆,将人召集过来。
行二这边带着其他影卫按照叶祾倬的命令清理着尸首。
“公子这些人身上在脚踝处都有排成一列的三个黑点,应该就是他们的身份标识。衣袍也都收起来了,只是夜行衣并无特别。”行二在马车窗外禀报道。
叶祾倬应了一声,又说道:“先前查出的可疑之人你们出发前可有控制好了?”
行二道:“都暗中控制了。”
“回府吧,该要清理门户了。”马车里叶祾倬终于睁开了眼,双眸沉冷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