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平日里乞讨,寻着机会也会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这谢大娘和柳妍妍一个月前进了破庙,他们几人便盯上了柳妍妍。
今日刚好有这施粥这事,破庙里众人出来领粥,几人就寻了这空当,想把柳岩岩掳了去卖到别处的花街柳巷或是卖给人贩子也可,事成之后少说能得三五十两文银。
昨日来了个奇怪的小乞儿,今日也见他出来领粥了,没想到他动作奇快,领完了竟然还来得及跑回去坏他们的好事。
到手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不成?也不知那拐子是怎么办的事儿,竟然连个小乞丐都拿不下。
这五个离群的乞丐连粥也不领了,行色匆匆。
粥棚里,象征性地布施了几碗粥,护卫们自然就请贵人到一旁的马车里休息去了。
这马车十分宽敞,铺陈摆设也十分的古朴奢华,里面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摆了碳炉,雅致的茶具,一只白玉似的手轻缓往茶杯里冲入沸水,一时茶香四溢。
“禀报公子,是几个乞儿未领粥便急匆匆走了。”护卫在马车外低声道。
“排几个人跟上去看看。”这声音里有几分兴味,音色如珠落玉盘,十分清冷悦耳。
不多时大丫便把大夫背到了寺庙里,而后从供桌下把谢大娘给拖了出来。
刘老头一看这伤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刀伤我能治。这容貌,小老二我是没本事保得住了。”
“救命要紧!”大丫沉稳道。
刘老头不禁多看了大丫一眼,这才发现这小乞儿虽脸上脏污,但眉眼却十分秀美,再一看她骨相、行止,原来这是个小姑娘。
心里思虑了片刻,连忙专心掏出银针来先给伤者止住面上几处大穴,而后专心处理起伤口。
躺在一旁的柳岩岩,此时悠悠地醒了过来,甫一睁眼便发出了微弱的哭声。
大丫闻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别哭,别害怕,还有我呢。”
“大丫姐姐,奶奶,奶奶怎么样了?坏人拿刀砍了我奶奶!”柳妍妍缓过点劲儿来,颤抖得厉害。
“我请了大夫来了,正在治呢。会没事儿的!”大丫答道,温和镇静的声音让这个受了惊的孩子重获许多安全感,“你别怕。”
在大丫的安抚下,柳妍妍渐渐安静下来。
破庙里只剩下刘大夫处理伤口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有人来了!
大丫屏息凝神,听到了几个杂乱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不良于行——
“妍妍,你现在赶快躲到佛像后面去。”大丫把柳妍妍放到地上,严肃地对她嘱咐,“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刘大夫,那几个歹人找来了,连累你了。你和谢大娘去后面的破禅房里躲一躲。”待柳妍妍躲好了,大丫才对大夫坦白道。
刘大夫大惊失色,“这……这如何是好!”而后又勉强镇定一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他们还敢杀人不成!”说完自己也有些气虚。
“我来拖着他们,请您寻着时机跑出去报官!”大丫把包扎好的谢大娘拖着从破庙一角的破洞里钻了出去,把她安置在了后面的禅房里,用些枯草和柴火盖住。
刘老头想着这丫头有神力,见机行事未必一定吃亏,还是保命要紧,也从那狗洞钻出去了。
大丫环顾四周,在地上发现了几块破砖,一手拿了一块,藏到了大门后。
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脚步声,她十分害怕,如今依然害怕,但是却无处可逃了。
一,二……五……不好,竟有五人。
其中一人跛足,那也许,可以是四个半人!
大丫眸中利光一闪,卯足劲儿向第一个推门进来的人头脸上拍去,只听得一声痛呼,倒下一人。而后大丫一蹲身,闪过扑来的另一人!
大丫震惊了,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听觉和力气大涨,没想到她整个人,好像变得能够提前预判到别人的动向和意图——
大丫又一拳打去,正中一人面门,顿时叫那人鼻血横流,晕死过去。一刻不停,大丫掷出一块砖头,高个跛足的乞丐躲闪不及,被砖头击中了下巴,一时扭曲的惨叫起来!
如此只剩两人,一人从地上赶忙捡了砖头对峙,另一人手里握着棍子,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惧——这小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个头虽然高些,可这身手……
但此时财路已断,放过他后患无穷!
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围攻过来,但大丫敏捷躲闪,一时这两人还抓不住她。
缠斗无果,大丫想把他们引到别处去,便往破庙外逃去,那两人果然追来。
大丫跨出门,眼前忽然银光一闪,一把大刀砍来!
庙外有人埋伏!
大丫看清那人,正是此前意图拐走柳妍妍的汉子,他竟杀了个回马枪!
大意了!刚才没有听外面的动静。大丫知道自己岌岌可危了,但束手就擒却是不可能的!
用手中砖头硬生生接下一刀,她的手掌被割开了一大条口子,吃痛之际,另外两个乞丐也追了上来。
大丫陷入绝境,三人合围过来。
那汉子向跌坐在地上的大丫挥刀砍来。
大丫情不自禁抱住头,整个人缩在一起。
刀却没砍上来,耳边听得“噗噗”几声刀剑入肉之声,大丫抬头一看,眼前凭空出现了两个黑衣蒙面的高大男子,手里的长剑还滴着血,浑身肃杀之气。
而先前那三人躺倒在地,拿刀的汉子犹自挣扎抽搐了片刻,才断了气。
“你们……”大丫想问,只觉黑影瞬间到了眼前,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打晕她的那一人把她扛在肩头,正欲运功飞起,另一人把他肩头的大丫抢了过来,打横抱着,怒骂他:“刚才不是商量好了把人好好带回去嘛,你做什么将他打晕了!打坏了可怎么办?”
今日他二人休沐,得了公子允许,出来松快松快筋骨,本是经过此处听到动静想看个热闹,却不想这小家伙有勇有谋,狠且敢下手,关键筋骨有力,十分有练武的天赋!
不说百年,却也可以说是数十年难得一遇了!
一时激动,就要把他带回去,向他们磕头拜师才好!
今日施粥结束,国公府的马车在众人的拜谢中缓缓启程回府。
“公子,属下到时那庙里只剩几具尸体,正是刚才走掉的那几个乞丐,还有一个男子平日里是做些掳掠孩童女子的勾当的。”护卫顿了顿,“那小乞儿不在。”
“知道了,此事不必再管。”叶祾倬清冷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护卫拱手称是,策马退到车后。
那小乞儿虽身有神力,倒也不值得多费心力。叶祾倬凝神拨动手中念珠,不再去想。
他年幼且天生体弱,忌讳多思多劳,这粥棚,也是他父亲镇国公叶鸿礼为了给他积福才时常开设的。
这镇国公府外面看来与平常世家大族的宅邸并无太大不同,一样高门大户。
但一走进,大气疏朗的楼阁院落,行止有度的奴仆婢女,再小到花园中无数名贵花草树木,无一不彰显着一等功勋世家的气度和地位。
要说起来,叶家虽是开国功勋,但第一代镇国公叶朗坤也是前朝大族书香门第出身,底蕴自然不一般。
府中人口简单,正经的主子只镇国公叶鸿礼与世子叶祾倬两位,余下的便是叶鸿礼的三房妾室,和各妾室所出的两个庶子,一个庶女。
国公夫人余氏在三年前因病过世了。
珞翎院是余氏生前所居住的院落,叶祾倬感念母亲,便在她过世后搬进了这个院子。
进了院子,平日里伺候世子起居的小厮文墨便殷勤沉默地迎上来,给他宽衣,换了一身家常的绛紫色袍子,又一路跟着他到了书房,伺候笔墨。
叶祾倬正练着字,门外传来求见声。
两个模样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两人身量修长,一人穿竹青色,一人穿鸦青色,都生了一双顾盼生姿的桃花眼,只浑身一股肃杀冷凝之气令人不敢生出亲近之心。
穿鸦青色的一开口,这肃杀之气便荡然无存,“阿祾,我俩今天发现了个宝贝!”他嬉皮笑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