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壁一动不动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有十天了,而且看其打算,似乎还想一直这样的坐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天。
他现在的位置是庐陵城中最豪华的一座酒楼,酒楼名为卧云巅,距离文家大院并不算远。
而卧云巅原本也是属于文家产业的一部分,只是现在几经转手之下,酒楼又换了一位新的主人,那就是四海商行。
对于普通人而言,想要打听到四海商行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四海商行后面的肖远,以及真正的掌控者罗汉军。
不过这些事情,文壁想要知道,自然不是难事。
“二爷,肖远这厮太不懂事了,”文壁后面有人开口了,“明知道二爷就在这里,他都不出来拜访一番,更不要说这酒楼原本就是文家的产业。”
“肖远不在这里!”毕竟是文家出来的,文壁虽然比不上他兄长的才华和气节,但是风度还是有的,“再说了,自从文家举家搬迁,他们就都不属于文家人了,是文家对不起他们,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他的造化,倒是文樟那畜生,就连我和大哥都被他蒙骗过了。”
在庐陵这么多天,文壁自然打听到了当天文家内院发生的事情。
从卧云巅的窗口望去,正好就是文家的外院,早已不是一年前的文家,文家的房屋依旧还在,不仅如此,在原先的空旷之处也搭建起了简陋的房屋,和之前文家本身的房屋却是格格不入,只是在看见了里面住的人之后,任谁又都会感觉到他们是如此的相搭,住在文家原先房屋之中的人并没有感觉到高人一等。在外面搭建的简陋房屋中的人也一样的充满自信。文壁一连观察他们几天,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朝气蓬勃的笑容。
“这个江澄真不是东西,”还是之前开口的这人,“好好地一个文家大院,让这些刁民住了进来,搞得乌烟瘴气。”
“钟旭,休得胡言。”文壁很不明白,这个钟旭,往日深得他的看重,但是今天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对于江澄和罗汉军死活看不顺眼。而那些死难的烈士,在他的嘴中也成了所谓的刁民,这和元军,和陈宜中留梦炎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文家自从离开庐陵之后,所谓的文家大院也与文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何况据说最后决定让烈士家属住进文家的并不是江澄,而是柳娘。”
“二老爷,我们真的要回到庐陵吗?”这次开口的是钟绍安,和钟旭虽然一个姓氏,但是两人之间却没有任何的关系。
钟旭和肖远的身份差不多,都是文家曾经的下人,只是钟旭的身份更接近于文壁的助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跟随在文壁的身边,即便是文家搬迁之后,他也没有离开。
而钟绍安则是兴国人,当初文天祥变卖家产举事抗元,赣鄱义士莫不响应,投军门者相继云集。而这其中尤以钟绍安以及罗开礼最为积极,这两人都是各自携带了三千人投奔在文天祥的门下,这些年来,即便他们带来的人在和元军的战争中死伤大半,他们依旧没有退缩半步。
“如果江澄真的是一心一意抗元,回到庐陵也自无不可。”文壁知道大哥文天祥的心思,兄弟连心,对于文天祥的这个想法他自然也是赞成的。
“回到庐陵我倒无所谓!”钟绍安瓮声瓮气地说道,“但是两军合并之后,以谁为主,这件事情必须说清楚。”
文壁此时也正在为这件事情苦恼,文天祥给他的交代是只要确认了江澄的人品和能力,他手下的兵马都可以交给江澄,至于文天祥自己,专心做好他擅长的方面就好了。
至于文天祥所擅长的,无非就是当年萧何的角色。虽然也很重要,但每当人家说起汉朝能够一统天下,最大的功臣,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韩信。
更何况文天祥现在是名满天下的丞相,新朝的枢密使。而江澄却是无官无职。不要说钟绍安这些人,就是文壁自己,也不愿意将两军合并之后的主动权交给江澄。
只是他更知道,凭借江澄以及罗汉军现在的势力发展速度,人家还不见得能够看得上文家这点家底呢。
“邹洬还没回来吗?”文壁询问道,因为不清楚江澄真实人品如何,文壁便决定兵分两路打听,他自己和钟绍安等人负责在庐陵城中像居民打听江澄及罗汉军的秉性,而邹洬则打入到罗汉军内部,确认罗汉军更准确的行事宗旨,只是罗汉军自从粮食问题爆发之后,就停止了招收新兵,何况以江澄本身的打算也是打造一支精兵,而不是只看军队人数的多少。无奈何之下,邹洬才选择了先从铁矿方面着手。
“前两天还有消息传来,这两天消息都没有了,”钟绍安很是担心地道,他和邹洬的关系一向不错。唯恐后者出现意外。
文家当年发现的这座铁矿他自然知道。铁矿地处十八峰,那绝对是个连鸟够难以飞跃的地方,真出现什么意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等一天,如果邹洬还没有消息,我们就去见一见孟钊。”文壁终于下定决心。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在面前的罗汉军中,孟钊第地位算不上最高,但是作为江澄的铁杆支持者,想要通过孟钊再引见江澄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钟绍安便不再说话,他们已经等了十来天了,再多等一天也无所谓了。
几人便不再说话,钟绍安决定继续出去打听罗汉军的消息,这段时间他得到的消息都是江澄如何的神勇,罗汉军如何地深得人心,见到的市民中就没有一个说罗汉军的坏话。就是文天祥在庐陵的时候也做不到如此的地步。所以今天他决定去到王家打听一番。
他可不相信罗汉军给所有的农民征收的田地税不过一成,这样的情况会不给王家这样的大地主造成冲击,既然有冲击,那么王家自然就会对罗汉军不满。
钟绍安并不是想从鸡蛋里挑出骨头,但是他更想通过正面和反面的评价,来更清楚了解到江澄的为人。
只是还没等到他走出卧云巅大门,就见到一大群人走了进来。“绍安。”
钟绍安仔细看了看这两个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人,好一会才不大确定地说道,“你是邹洬?”
也难怪他不敢肯定,在他印象中邹洬可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不要说小伤小通,就是有一次被敌人在背上划了条近一尺长的伤痕,这家伙也就随便用止血药止住了血,却死活不让包扎,反而总是得意洋洋显摆他这男人的勋章。
如果要说邹洬实在是伤得动不了,这才被人包扎成这样,那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听邹洬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走路也能看出其是脚下生风,哪里能看出半点受伤的痕迹,没有受伤的话包扎成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钟绍安可不知道,当江澄确认了邹洬的来历,便将其带到了罗汉军的卫生队,邹洬也是没有半大,他自己受伤并不算重,但是两名战友却是危在旦夕。
只是一到了卫生队,见到罗汉军中不仅军医有女的,而且还有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护理师,居然也是个个都国色天香,原本还是生龙活虎的邹洬顿时便站不起身来,看模样,似乎是比那两个真正受伤的战友伤势还要更为严重,江澄对于这个活宝很没办法。不过倒也明白这厮的心思。
要知道自从白薇白芷姐妹以及江澄新组建的护理师队伍进入到罗汉军中,原本死气沉沉的医护队便变成了罗汉军最受欢迎的部门。不少的士兵甚至于故意假装病号都要呆在医护队,以至于后来江澄不得不颁布命令,只要经军医确认没有病情却故意装病的士兵,将处以极刑。
这条规定下来,才避免了更多类似事情的发生。
邹洬不是罗汉军中的人,而且说起来他的同伴也确实受伤了,所以江澄便让白薇找人帮他包扎一番,既然这家伙愿意假装受伤非常严重,那干脆就将他全身包扎得严严实实,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家伙受伤了,而且是伤得无可救药的那种。
邹洬正是求之不得,如果不是因为要带江澄去见那人,怕是打算赖在罗汉军的医疗队中不走了。
不过一出医疗队,这家伙就恢复了原样,想要把绑带解开,江澄哪里会如他所愿,一路之上,用绳索将他帮得动弹不得,这让邹洬很是担心江澄是不是有将他杀人灭口的打算。
直到一行人到了卧云巅的门口,邹洬才放下了这个心思,而江澄这时候才终于解开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
“是啊,是啊!”邹洬很是兴奋,两分分别才几天,不过他倒是感觉在阴曹地府中走了一槽。这点倒不是他矫情,而是他确认如果不是江澄恰好又事到了铁矿附近的炼铁作坊,以安强的性格,很可能真的会将他们四人都给打死的。
“你这是?”眼看邹洬就要扑向自己,钟绍安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了?”
即便脸上包扎得只剩下眼珠鼻孔和嘴巴,但是只是从邹洬转个不停地眼珠,钟绍安就能感觉到邹洬的不自在,而邹洬也终于明白了江澄为什么一路都要用绳索绑住自己,这是怕自己把这包扎解开了啊。
自己欺骗了罗汉军的护理师,他这几故意让自己在熟人面前丢人。
此时邹洬已经将江澄划分到了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这位是罗汉军江政委。”邹洬知道,这个时候唯有极有分量的话题才能让钟绍安的心思从自己身上转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