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林国业蹲在大门外，一根烟卷见了底儿，被直接扔在地上。
抬头看看屋里。
刚刚送走了郭建军，他却是犯了难。
人家娘仨开开心心吃蝲蛄呢，自己一时半会的根本不知道进去说什么。
光是老伴儿那好像要吃了他的眼神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重重的叹了口气。
“哎，真是人越老越抽风。”
“当着孩子面，我那都是……”
一回想到刚刚丫丫被吓哭的小模样，老同志心里就一阵愧疚。
他本意，是想要知道那个不孝子这两年究竟去哪了。
可一开口，就总是拦不住自己那臭脾气，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光顾着自己痛快了。
这回，小孙女是彻底怕了自己了吧？
屋外郁闷，屋里的气氛也不轻松。
乔玉霞生着闷气，又怕吓着丫丫，只能压下火气。
“这老东西，要是早两年，我都和他打起来了！”
“一点人语不讲，真是跟他生不完的气。”
林志生听了这话，手里剥虾的动作倒是没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也怪我，这两年多来也没和家里联系。”
“我爸他生气也是应当应分的。”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爸知道，这回我是真的诚心要留下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剥了壳的虾肉送到了丫丫嘴边。
他只担心，自己没办法让老爸信任，丫丫也就没办法在农场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至于自己，又有几天好活呢？
没那个灵泉空间，只怕是早就已经扛不住了。
丫丫委屈的摇摇头，躲在奶奶怀里。
“爸爸，爷爷是不是因为不喜欢丫丫才发脾气的？”
“都怪丫丫，没给爷爷留蝲蛄豆腐。”
听到孩子这么说，乔玉霞更是气不顺。
“没事丫丫，你爷爷是脑子有病，可不是不喜欢丫丫。”
丫丫天真的抬起头来看向奶奶。
“是爷爷生病了么？”
“那要去看医生，丫丫可以照顾爷爷！”
一边说着，小丫头一边认真起来，丝毫没有方才那副被吓到哭的可怜模样！
见到这一幕，乔玉霞也是欲言又止。
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解释。
“这……”
林志生这时候无奈一笑，将剥出来的虾肉塞到了丫丫的嘴里。
“没事，爷爷不用看医生，也不是不喜欢丫丫。”
“是因为不喜欢爸爸。”
“让爸爸出去和爷爷把事情说清楚，就不用害怕爷爷会发脾气了。”
丫丫嘴里被塞上了虾肉，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不喜欢爸爸？”
“是爸爸不听话，惹爷爷生气了么？”
林志生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给孩子解释这么复杂的问题。
只能轻轻揉了揉丫丫的小脑袋。
“没事，爸爸现在很听话了。”
“保证不会再惹爷爷生气！”
说着，看了一眼蹲在门口的老同志，直接走出门去。
门外。
林国业正心里别扭，生着闷气呢。
听到脚步声回头，正好看到自己那个不孝儿子满脸纠结的走出门来，向自己这边过来。
顿时不肯服输的别过脸去。
林志生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跟前。
“爸，您生气，我能理解。”
“不过，我这回是真的想要带着丫丫在咱们农场好好生活。”
“您乐意不乐意，我这不也都回来了。”
“就算我能滚出去，丫丫不也得有人照顾么？”
“知道您还在为了当年我不听您的话生气，那您有什么想问的，能说的，我一定都告诉您！”
听到儿子说这么多，林国业倒是犟的像是个老小孩。
仍旧蹲在那里，不肯起身。
嘴角喻喏了几分，却是终究没再说出什么重话，只是冷哼一声。
“行，这可是你说的！”
“就当是咱们爷俩开诚布公的说道说道，究竟是谁的不是！”
一边说着，老同志一边搬了块大石头垫着屁股，回过头来。
掰着手指头细数罪状。
“当兵十年，你年轻人非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肯听我的安排留在农场，这事翻篇了，说了也没用。”
“那就说说，你这去南边打仗回来之后，两年多的时间没给家里来信儿，为啥？”
“你知不知道你妈为你这事儿哭的多少回晚上睡不着觉，你想过家里么？”
林志生听着老爹的怨气，也是一阵愧疚。
“爸，这两三年，我就在部队里，每天都在想着家，想着你俩。”
“但，我干的事保密的事儿，部队有规矩，不能说。”
老同志张了张嘴，却是被哑在了喉咙里。
“保密……你……”
咬咬牙，咽下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你爹也不是那个老顽固，没觉悟。”
“国家让咱保密，那就应该保密，爹没说道儿！”
“那我问你，这两年你在什么地方，这总能说吧？”
“是天南是地北，总有个地界吧？”
林志生沉默了片刻，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这……也保密……”
“但是，的确在咱们国内，而且不能随便离开，更不能回家。”
林国业又一次被噎得无话可说。
脸上渐渐浮现一股不耐烦的神情，你小子耍我吧？
“好，又保密，这个我还理解你！”
“那我问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孩子都三岁多了，总不是保密期生的吧，我儿媳妇呢，人呢？”
“是死是活，多大岁数，哪的人？”
“结婚生子这么大的事儿，你回家是只字不提，你想干嘛？”
“还把我当你爹么？生孩子，国家也要求你保密啊！”
林志生感受着老爹那炽热的目光。
他明白，自己这一问三保密，要是再说保密，只怕是这父子关系真的就要破裂了。
“这……不保密。”
听闻此言，林国业终于稍稍消了点气。
目光稍微有些柔和的抬头看向这个不孝子。
“不保密，那你就好好说说，媳妇到底怎么了？”
然而紧接着，林志生看了一眼屋里。
丫丫正怯生生的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
当即轻轻叹了口气。
“爸，这事儿是不保密，不过孩子的妈妈是战斗英雄，也是烈士，牺牲了。”
“是南方人，长得很漂亮。”
“可，我没有她的照片，在战场上，一个人很渺小，没了，很有可能就是一切信息都没了。”
“所以，丫丫这孩子只有我了，我带她回家，也是希望万一哪天我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二老也能喜欢这个孩子，照顾她。”
“爸，我这回是真不走了，就留在东北。”
此言一出，林国业顿时为之动容。
缓缓站起身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屋里，想说点什么，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小了几分。
“丫丫的妈妈，牺牲了？”
“你这，这你不早说？”
“行了行了，保密我也就不问了，但能不能在农场留下来，看你自己表现了！”
“被指望我帮你，我还是那句话，看不上你！”
“以后，谁面前也不用再提丫丫妈妈牺牲的事儿。”
“这事儿就烂在咱们爷们肚子里！咱俩知道就行了！”
林志生见到老爷子这么开明，一时间也有些惊讶。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不过，还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爸，这事儿，我妈也知道了……”
此言一出，老同志顿时一阵语塞，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