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孜省在法坛之上念念有词,法坛之下的吴亮心里却觉得可笑至极。
吴亮不停地向城楼之上观看,虽说看得不太清楚,从衣服的颜色和所处的位置上,很容易就能分辨出皇帝朱见深所在的位置。
吴亮很想去城楼之上看一看干爹怀恩,在这种情况之下,显然不太可能。
就在愣神儿的功夫,杜斌过来跟吴亮说:“将军大人,我们是不是该点火了?”
“是啊,是应该点火了。”吴亮叨咕了一句。
抬头望去,李孜省已经进入了癫狂状态。
先不说李孜省这番举动有没有什么用,只是那种认真的样子,吴亮就已经被带入到了情景之中。
吴亮的沉思被一个女声打破:“将军大人,我们…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吴亮懒得看那位唱小曲儿的女子,随口答到:“有李大人在上面做法,我们害怕什么!”
一阵阵尖锐的破壳之声呼啸而起,随之天空中绽放出了一团团璀璨的烟火。
“哎我去,这邱道长还真有两下子呢!”吴亮心里暗自佩服。
看见烟花腾空而起,李孜省在台上更是加大了表演的力度。
烟花不停地升空炸裂,法坛之上的李孜省却有些心急了。
倒不是怕烟花占了他李孜省的风头,而是他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要知道烟花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李孜省就不会出那么多银子给吴亮了。
最大的一簇烟花燃放殆尽,李孜省觉得应该到了他最后表现的时候了。
“杀!杀!杀!”
李孜省挥舞着手里的斩妖除魔大宝剑,作出声嘶力竭的样子,最后仰躺在了法坛中心。
“这家伙也太能装了吧!”吴亮不明其中的道理,却也对李孜省佩服得就差五体投地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城楼上的众人看到了这般情景,纷纷跪下来口称万岁,谁都怕跪晚了会惹得皇上和娘娘们不高兴。
皇帝朱见深心里很是满意,看着脚下跪着的那帮臣子,皇帝的威严在那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众卿平身,众卿平身!”朱见深挥了挥手,“天佑我大明风调雨顺,这是朕的福气,也是万民的福气了!”
“父皇小心!”
皇帝朱见深被这一声喊给惊到了,手仍然停留在空中。
先是一个黄色的影子拦在朱见深身前,接着便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保护皇上!”
小塘子一声喊,众卫士围在了朱见深的身旁。
“你们快,快保护皇贵妃!快看看皇贵妃她怎么样了?”
稍微缓过来些心神的皇帝朱见深,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皇贵妃万贞儿。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这是,这是……”怀恩的喊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太子朱佑樘这边。
一个大臣结结巴巴地说:“圣上啊,太子殿下是…是为了保护圣上才……”
“皇上啊,太子这是,这是给圣上挡了煞了!”有一位大臣为太子朱佑樘说了句话。
“我的皇儿啊!朕这次,这次可是多亏了太子你啊!”朱见深不知还说什么了,“赶紧,赶紧叫太医来!”
城楼之上乱成一团,城楼之下的李孜省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好有个跟他关系比较近的太监过来给他送信。
送信的人被拦在了法坛之下,急得他对着法坛上喊:“你们别拦着我,这马上就都要大难临头了!”
拦截之人哪里还敢啰嗦,让开了路让来人上去。
听到了送信之人的诉说,李孜省脑袋嗡了一声,心里想这下算是完了。
如果是太子朱佑樘给皇帝朱见深挡了煞星,那么无疑他李孜省就成了没有用的角色了。
李孜省一直仰躺在法坛之上,他本打算在皇帝朱见深下了城楼回宫之后,自己再起来。
城楼上的混乱李孜省也是看见了的,只是不好一下就爬起来,那样的话也太过虚假了。
李孜省可以说比较了解皇帝朱见深的秉性,如果让皇帝朱见深知道自己被骗了,估计他李孜省的好日子也算是到了头了。
听了前来报信之人的话,李孜省别说还真觉得看到了什么东西从他的头上一掠而过。
究竟是什么他没看清楚,好像是一只从夜空中飞过的大鸟。
李孜省不敢再装下去了,顾不得衣衫不整,也没有换下他那身道袍,连滚带爬地向着永寿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来到永寿宫这里,皇贵妃万贞儿还没回来呢。
李孜省有些纳闷儿,往常都是皇帝陛下陪着贵妃娘娘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他们两个都不见了身影呢。
正在踌躇之时,皇贵妃万贞儿在几名宫女的搀扶之下回了永寿宫。
“拜见,拜见贵妃娘娘!”
见了皇贵妃万贞儿,李孜省跪地不起,磕头不止。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折腾了半天,最后却被太子占了便宜。”万贞儿看着李孜省就气不打一处来。
“贵妃娘娘救我啊,贵妃娘娘救我啊!”李孜省哪里还能说出什么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在万贞儿面前磕头。
“让我救你,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样的话出来!”万贞儿说着,轻抚了一下隆起的小腹,“这次我可被那个煞星吓得不轻,要是我肚子里的皇子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杀了你这个没有用的家伙。”
“娘娘饶命啊,这事儿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参将吴亮!是他,是他让我在法坛周围布满烟花的。”
李孜省为了就自己的命,哪里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你说什么,你说那些烟花是吴亮让你布置的?”万贞儿被李孜省的话给惊到了。
“启禀贵妃娘娘,就是那个参将吴亮,就是他建议我在法坛周围布置下烟花的。”李孜省一看有门儿,就开始泼起了脏水。
万贞儿感叹:“那些烟花还真是不错呢!”
万贞儿的一句夸奖,却让李孜省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贵妃娘娘,是那个吴亮,是吴亮他…他在烟花中做了手脚,他跟太子殿下,他们是一伙的!”李孜省还是不放过吴亮。
“我看这事儿不见得吧!”万贞儿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臣认为就是那个吴亮搞的鬼,贵妃娘娘还记的之前的事情么?之前也有一批从应天府运来的烟花在城外发生了爆炸!”李孜省继续收罗着证据。
“那事儿我知道,过去的事情你就不用再说了!”万贞儿有些不高兴。
“贵妃娘娘,臣觉得这次煞星袭击皇上,是有人……”李孜省看着万贞儿脸上的表情。
“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可不要胡说啊!”万贞儿斥责了李孜省一句,“太子方才为了给皇上挡煞星,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娘娘你说袭击皇上的不是烟花,是…是煞星?”李孜省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应该不是烟花,如果是烟花的话,太子的周围应该有爆炸后留下来的碎纸屑才是。”万贞儿也是想不明白,“我留意了一下,一片儿也没有找到。”
“那…那总该有火药燃烧后的气味儿留下来吧!”李孜省不相信什么都没有。
“呵呵,这就是那伙人的聪明之处了!”万贞儿笑了笑,“他们知道你会燃放烟花,所以就趁着放烟花之际……”
“贵妃娘娘不是说,不是说那是煞星么?”李孜省的脑子有些乱。
“找不到纸屑,又被烟花的气味儿掩盖。这样说它不是煞星都难了啊!”万贞儿没给李孜省一个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那它,那它到底是不是煞星啊?”李孜省刨根问底。
“是也好不是也罢,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万贞儿很是丧气,“现在太子还没苏醒过来,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太子给救过来呢!”
“太子他……”李孜省一时语塞。
李孜省心里想:“你万贞儿不就是想要太子朱佑樘的命么,如果太子殿下真的醒不过来了,这不正称了你的心意么!”
“行了行了,你就别在我这儿耽误功夫了!”万贞儿真有些累了,“赶紧去太子府去吧,圣上现在也在那里呢!”
“贵妃娘娘,我去…我怎么去……”李孜省进退两难。
皇贵妃万贞儿看着李孜省的怂样子,想着让他就这么自求多福。
反而一想,万贞儿觉得有些不妥。
她心里想李孜省虽然不堪大用,对她万贞儿是相当衷心的呢。
“我跟你说过了,你在我这里就是瞎耽误功夫。”万贞儿无奈地看了李孜省一眼,“你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求皇上饶恕。”
“皇上他,他能饶了我么?”李孜省相当不自信。
“这就看李大人你怎么跟皇上说了。”万贞儿嘴角上扬。
“贵妃娘娘啊,就算是我说了,皇上他也不能相信啊!”李孜省担忧得很。
“那就看李大人你的本事了,既然知道皇上不相信你要说的话,为什么不说些圣上相信的话呢!”
万贞儿说完了这番话,再也没多看李孜省一眼就转身离去。
“我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如果李孜省还不明白,那他也只有挨刀掉脑袋的命了!”万贞儿暗自腹诽。
万贞儿走后,李孜省过来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掸去身上的灰尘,又向着太子府的方向奔去。
李孜省心里明白,如果能让自己活命,只剩下哀求皇帝朱见深这一条路了。
心里不太明白万贞儿话里的意思,但是却记住了一点:“一定要说出皇帝想听的话。”
皇帝朱见深此刻正在太子府里,焦急地等待着太子朱佑樘苏醒过来。
小塘子送过的茶水被他一把打翻在地,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帮没用的东西!”
“皇上啊,都是老臣的错,都是老臣无能啊!”看着朱见深气哼哼的样子,李孜省只好硬着头皮爬了过去。
看到李孜省来了,朱见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李孜省又开始磕起了头。
皇帝朱见深可不像皇贵妃那样让李孜省停下来。
李孜省头都快嗑晕了,朱见深仍旧一言不发。
“都是老臣的过错,是老臣道行尚浅,不能为皇上阻挡住煞星啊!”李孜省开始反省自己。
不知道是朱见深大发慈悲,还是李孜省的话触动了朱见深的神经,他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尽了力了,快起来吧!”
“是老臣的过错,才让太子殿下受了这般劫难。”李孜省不想轻易放过眼前的这次机会,“我愿意拿我自己的命,换取太子转危为安。”
李孜省心里有数,就算是自己死了,太子他也不可能因此就有所好转。
只是该说的话一定要说,说的话还要皇上喜欢听。
“好啊,如果太子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就要了李侍郎你的命如何啊?”皇帝朱见深很是阴险地看着李孜省。
“皇上请放心,现在我李孜省就以死谢罪!”李孜省一秒入戏。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的衷心了!”朱见深摆了摆手。
“既然皇上嫌弃老臣的命贱,唤不醒太子殿下。”李孜省刻意停顿,“可否让老臣推荐一人前来啊?”
皇帝朱见深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听到李孜省这么说,当然要一探究竟了。
“你赶紧跟朕说,只要唤醒了太子,朕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我想跟皇上推荐两个人,一个人皇上认识,另一个……”
“你别啰嗦,不管是谁,赶紧把他给朕找过来!”朱见深都快咆哮了。
李孜省要找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卖给他烟花的吴亮。
至于另一个人么,是吴亮刚想要纳的小妾--张翠花。
为什么找这两个人来,这就不得不说李孜省的用心险恶了。
当初吴亮忽悠李孜省买烟花,李孜省知道自己上了当,却仍然愿意花这笔大头钱。
这么做并不是人家李大人傻,而是人家李侍郎一直在装傻。
用三千两银子就能把吴亮拉下水,而且万一登坛作法失败,李孜省还能把原因或多或少地归咎于人,这样的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银子又不是自己出,花的都是国库的钱,李孜省当然不会心疼了。
既然你吴亮拿了钱,不管是烟花钱,还是燃放烟花的钱,事情搞砸了一个都别想跑。
把张翠花推到前台来,算是李孜省的又一个创意。
吴亮想要多娶一个老婆,李孜省想把张翠花推荐给皇帝朱见深。
两个男人想的是同一个女人,让这个女人走出来让大家认识一下,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他们能不能把太子朱佑樘给医治好,这就不是他李孜省要考虑的事情了。
吴亮看到城头上一阵大乱,想着过去看看干爹怀恩怎么样了。
魏震在一旁问:“将军大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吴亮看到马上的那位唱曲儿的女子,心想魏震这是着急回去呢。
“你们都回去吧,带着那对父女一起回去,回去跟胭脂说,让她给这对父女安排个客房吧!”
“将军,让魏震陪着他们回去,我跟着将军你一起等一会儿再回去吧!”杜斌很是识趣儿。
“那好吧,我先送他们回将军府,之后再来寻你们。”魏震说完话,带着女子飞马而去。
吴亮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就这么贸然地进皇城,估计守卫也会同意。
两个人就这么茫无目的的瞎溜达,呼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哕哕,哕哕。”呼噜叫了起来。
“老公快点儿随我回府!”
回头一看,正是尼杨琦琦骑着黑妞来了。
吴亮也不多想,对杜斌招呼了一下,随着尼杨琦琦就往回走。
杜斌故意落在后面,不只是给吴亮和尼杨琦琦留有一个说话的空间,更是侦查着身后的情况。
吴亮见四周无人,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急着找我回府呢?”
“有人去府里送信,让将军火速回府,别管闲事。”尼杨琦琦回答。
吴亮知道事关重大,也就不再问了。
回到了将军府,宝珠和胭脂她们都在门口等着吴亮的归来。
“你们真等着我吃年夜饭呢!”吴亮故作镇静。
“不只是我们呢,牛公子也来跟着我们一起过年了!”
胭脂闪身,吴兴后拉着牛畺站了出来。
“哎呀少强老弟啊,你这是干嘛啊?你可是想死我了啊!”吴亮走过去握住了牛畺的手。
“大过年的,老弟我无处可去,就厚着脸皮跟大力哥你一起过年了!”
牛畺照比几天前客气了不少。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怎么跟我还这么生分呢!”吴亮有些不高兴,“你的房间我还给你留着呢……你看到小翠了么?”
听吴亮这么一问,牛畺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看到她了,她和巧儿夫人在一起呢!”牛畺回答得有些生硬。
“都快点儿进去吧,我们就等着相公你回来之后开饭呢!”宝珠过来打着圆场,“有话到里面去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啊!”
“圣旨到!京师火器营统领,参将吴亮接旨!”
来传达皇帝旨意的人是小塘子,吴亮众人跪地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