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哲冷冷盯着沈钰珠,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像是刚刚被三月春风沐浴后,陡然迎面而来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
沈钰珠抬眸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恳求。
沈钰珠这样的眼神,着实让陆明哲受不了。
他爱惨了她,却不得不以这样难受的方式爱她。
霸道无情,无奈之举。
沈钰珠吸了口气道:“长公子,我与慕世子固然是假夫妻,也算是夫妻一场。”
“他对我很好,如今落了这样惨死的下场,我只求长公子能网开一面。”
“让我帮他做一些祭奠的河灯,过几天就是他头七的日子。”
沈钰珠顿了顿话头道:“我晓得现在我这样的情形,亲自在他的棺椁前烧纸那是不可能的,长公子也不允我去的。”
陆明哲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可沈钰珠提出来的要求,他竟是没有办法拒绝。
沈钰珠看了陆明哲一眼,继续小心翼翼道:“长公子,我只求一个心安。”
四周的风渐渐吹过,在本来平静的水面上掀起了一阵阵的微澜,只有里面的游鱼偶然游动一下。
空气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沈钰珠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得太过了,过犹不及,点到为止。
她在赌,赌陆明哲的傲气。
他这一遭手段固然狠辣,但到底是个大气的人,不会连她这个做河灯送死者魂灵最后一程的要求都不答应。
沈钰珠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微微垂首,像是在等待一场判决。
许久,她头顶上方传来了陆明哲带着几分磁性的清冽声音。
“起风了,我送你回去!”
陆明哲抬起手温柔的将沈钰珠披风上的兜帽拿了起来,细心的帮沈钰珠戴好。
沈钰珠的一颗心狠狠悬了起来,他不同意她最后的这个请求吗?
她的手渐渐变得僵冷了起来,如果这个机会都不给她的话,今后她断然再没有机会了。
陆明哲笼着沈钰珠沿着通往前院暖阁的方向走去,突然低声道:“那些河灯让下人们做吧。”
沈钰珠心头一跳,忍住了声音中的轻颤道:“下人们做河灯祭奠他,便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陆明哲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珠儿,别在我面前耍花招。”
“我当真是爱惨了你,才会一次次让着你。”
他停下了脚步,抬起手攫住了沈钰珠尖俏的下巴,定定看着她道:“但这不等于,你可
以将我当作是个傻子。”
“我没有将你当作是傻子,”沈钰珠压制住心底冒出来的心虚,仰起头盯着陆明哲,“我只是想要祭奠而已。”
陆明哲攫着沈钰珠下巴的手松开了,无力地垂下手臂道:“罢了,做河灯的材料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只是这河灯你不能亲自去河边放,我会命人替你放了。”
沈钰珠顿时松了口气,她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亲自去放河灯的意思。
大周朝有个习俗,想要祭奠死去的人,尤其是客死异乡尸骨无存之人,他们的亲人会亲自做了白色河灯。
在头七的时候,会将这些河灯放在水面上,顺着江流而下,表达自己的哀思。
沈钰珠从来没有指望过陆明哲会答应她放灯的请求,能让她亲自将河灯做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陆明哲将沈钰珠送回到暖阁中,不想属下回禀,三殿下那边请他过去。
如今豫州城瘟疫虽然没有继续蔓延,可豫州城四周的乱民造反,叛军已经连下了四州二十七个镇,再这么下去,这还了得。
朝堂的局势瞬间变化莫测,即便是二皇子赵广也没有想到原本很听他话的那些叛军贼首,现在竟然不受控制了起来
。
这下子,他倒是慌了。
如果需要派出新的皇子助阵,必然要从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选一个。
赵广身为兄长,怕是逃不脱,不想这些日子玩儿起了装病。
三皇子的压力陡然大了几分,想必今后的几天,陆明哲忙得很。
陆明哲越是忙碌,沈钰珠这边的压力倒也是轻松了许多。
陆明哲没有食言,第二天外面守着的几个护卫就将一些做河灯用的材料拿了过来。
沈钰珠连着几天都一门心思扑在了河灯上面,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也轻松了不少。
“沈姑娘的河灯做得当真是别致,倒是与寻常的那些不一样呢!”
奴婢红袖讨好的笑道,眼底却带着几分谨慎,抬手便拿起了沈钰珠面前的灯罩查看了起来。
沈钰珠脸色沉了下来,倒也没有阻止,任由着她们两个瞧。
红袖将灯罩笑着拿给了另一边的丫头看,眼神满是质疑。
两个丫头拿着沈钰珠做好的灯罩,来来回回看着,虽然觉得灯罩的外形古怪得很,可别的毛病也挑不出来。
沈钰珠听着身后两个丫头干巴巴的夸赞和奉承,眼底掠过一抹嘲讽。
这种东西岂是她们两个小丫头能看得懂的,别说
是她们,在现在这个时候谁也没见过。
她做出来的灯罩,那是十年后才从南部夷族那边传了过来,成了人们喜闻乐见的东西。
“你们将这些放在园子里廊下那边晾晒,小心弄坏了。”
沈钰珠淡淡道。
那两个丫头看着沈钰珠也不藏着掖着,居然让她们帮忙拿出去晾晒,想必她们想多了。
只是一盏普通的灯罢了,她们也太紧张了些。
如今长公子几乎都住进了三皇子府,实在是太过繁忙,为了这么一盏小灯禀告长公子不合适。
兴许人家沈姑娘祭奠亡灵的灯就喜欢做个另类的,她们哪里管得着这些?
几天后,沈钰珠做的河灯满满堆在了廊下,倒也壮观得很。
在慕修寒头七前一天傍晚时分,红袖疾步走进了暖阁。
她如今有些同情这个女子了,因为做祭奠亡灵的河灯,两只手都划破了。
有几条血口子划得很深,看着就疼。
“沈姑娘,外面的护卫进来要取姑娘做好的河灯!”
沈钰珠冷冷笑道:“明天才是慕世子头七的日子,急什么?”
她缓缓站了起来,抬起手将书案上摆着的风灯拿在了手中道:“明天再来取!今夜我要亲自再添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