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擎天和小舞回到希夷仙府,第一个见到的,竟是刚进仙府送酒的孤鸣鹤。
孤鸣鹤远远看到,已千年未见的小舞小主,不可置信又情不自禁地动了容,他急急放下担子,有些失态地跑上前,满面激动,“小……”,后面的“主”字,被瞬间恢复的理智,生生给压了下去。
擎天皱起眉眼,伸出手,警戒地将小舞护在身后,对眼前这个汉子,心中有隐隐的不安,能感觉出,他是个练家子。
小舞转头,冲擎天微微一笑,拨开他的手,大方地走向孤鸣鹤,温声道::“好久不见,孤师傅安好!”
“清……清姑娘,安好!”
孤鸣鹤哑着嗓子回应,心中是翻江倒海,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偷觑一下一脸狐疑的擎天,他很快稳住心神,转开了话题。
“哦,不知道清姑娘回来,姑娘爱喝的酒,在下还存着呐,存了许多年了,晚一会……就给姑娘送来”
孤鸣鹤边说,边打起着小舞,见小主外表虽然还很削瘦,脸色依旧苍白,但内气外溢,散发着流光异彩,人若空谷幽兰,悠然清雅!千年苦难岁月,不但没有压挎小主,还让她修炼的丰盈自若。这样的小主,让孤鸣鹤又敬又爱,他千年紧张担忧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不必麻烦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孤师傅”
“不麻烦,不麻烦,一会就会送过来”
擎天一直观察着伟岸雄阔、五官轮廓分明、眼光深邃的孤鸣鹤,总觉得此人目光中,藏着涉世深沉的尖锐,视乎在刻意压抑着息泽,完全不像个做酒的匠人。
孤鸣鹤觉察到,太子擎天狐疑不善的眸光,不敢再呆,连忙告辞。
不染在元极殿平台上,看到谈话的三人,他难以置信地盯看着,揉了揉眼睛再细看,确认白衣女子就是小师妹无疑,就急不可待地飞掠下来,激动地立在小舞面前,“死丫头,真的是你啊!”。
见小舞红了眼睛,也回望自己,不染难抑激动,冲上前,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哽咽道:“终于出来了,你让师兄们,都快想疯啦”。
见其他男人将自己的心上人搂入怀中,擎天顿感不舒服,拽住小舞的手,将她从不染的怀里拉了出来,酸溜溜道:“你,还不先去拜见师傅?不怕真君怪罪吗?”。
“对对对,师妹,你先去拜见师傅,我把这好消息,马上去告诉师兄们”
不染激动的忘了礼节,眼中只有自己的师妹,对身旁的擎天是视若无睹,丝毫没有在意到,太子不善的举动,他伸手边替小舞擦去眼泪,边说:“死丫头,不许再哭啦,快去吧,我和师兄们在外面等你”。
不染的眼泪大滴滴落,不想让小舞看见,背过身,快步离开。
当太子擎天在希夷仙府内,正吃不染的飞醋时,雍正宫里,已经吃了他五日陈醋的洛辰,正和表妹依依闹得人仰马翻。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擎天已安顿好,在玄元生诞当日,小舞会出思过洞,给师傅庆生,应她的要求,提前要给她准备一身舞衣。
擎天想送小舞一件特别的舞衣,做女子衣服这种事,尤其是给小舞做衣服,擎天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决定,让口风最严、最忠诚的依依去办此事。
天刚擦黑,擎天就悄悄潜入依依门前的花园,对她使了个眼色,二人匆匆进屋。
依依明白,太子有秘密事要交代,就顺手关了门窗。
进了屋,擎天招手,让依依靠近些,压低声音安排道:“依依,你明日出宫,去织造部找织女,做一身舞衣,要绿色的、优雅大方的,样式你来选,本君三日后就要,另外,再做几身内外换穿的衣衫”。
“是!太子殿下,明日一早,依依就去办”。
依依听的清楚明白,忙不迭地点头应承,对太子交代的事,她从不会多问其他,但做衣服需要尺寸,她不得不问,“太子殿下,可有衣服的尺寸?”。
“呃?”
擎天一时傻了眼,他没有问过尺寸,估计就是问了,小舞也不会知道。
依依看出来,太子殿下手头没有尺寸,视乎还挺为难的样子,就很贴心地比着自己,问擎天,“太子殿下,那个姑娘,比我如何?是高是矮?肩膀宽窄?腰粗细?……”。
擎天不能和依依说,衣服是给小舞做的,因为知道小舞的人越少越好,况且过去了一千多年,身形也变了不少。
眼睛上下打量着依依,擎天手摸着下巴,想着小舞的样子,眼中泛起温柔之色,他走近写,在依依的身上比划着,“哦,她个头,应该比你矮一两寸吧,肩膀要窄这些,腰也要细三四寸吧……”
“好的,太子殿下,依依记下了”,依依笑嘻嘻地回答,心中已有了数。
事情交代完了,知道依依做事认真,擎天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对依依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其实,在擎天心中,一直对依依存着歉意,认为她父王母后自爆元神而死,是赫胥氏族依赖着母后的庇护,贪心曦月族广袤富饶的领地而导致的,最后逼得曦月族覆灭,领土被占领。
对这种欺凌强抢行径,擎天很是不齿,但奈于赫胥氏族是母后的母族,也不好过分追究。毕竟是自己带着天兵天将,剿灭的曦月族,擎天觉得良心过意不去,也对依依的父王有承诺,他扛着压力,放曦月族族人各自散去,又将依依带回雍正宫保护起来。
名义上,依依做了一名仙娥,但她有自己的房间,只听命于太子,擎天很少安排她差事,也不许她自称奴婢,依依就这样,被半主半奴地养了起来,在雍正宫,一呆就是一万五千年。
擎天知道,依依一直把自己当成救命恩人,极尽信赖和忠诚,而且从不多言。
擎天没有把依依放在自己身边侍候,一来,本就没把她当成奴婢,二来,不想让单纯的依依,因接近自己,而受到关注和伤害。
在心里头,擎天也非常信任依依,和她也不很见外,一些秘密的事,会放心地安排她去做,比如之前,在落英殿照顾小舞。
擎天转身要离开,突然像想起什么?转身望着单纯的、笑盈盈的依依,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句,“依依,倘若有人问起舞衣,你就说……是给宫内舞姬准备的”。
依依很单纯,脑子里就一根筋,即便这样,她也能听明白,太子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舞衣的事,给谁做舞衣她没兴趣知道,此刻,她关心的是另一个事,那就是,太子穿的这身衣服该换换了,她见太子穿过许多次,忙回答:“是!太子殿下也该添新衣了,就和这舞衣一起做吧,其他的衣服,依依自己来做就行”。
擎天欣慰地笑了,眼中有欣赏之色,觉得依依长大了,聪明机智不少。其实上,完全是擎天想错了,他高估了依依。
在依依的心里,只有太子,当然,她关心擎天,也只是想竭尽所能地报恩。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幕,但从窗户的一个小孔看进来,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依依的表哥洛辰回北天庭,忙乎了近一百年,昨日刚偷偷来雍正宫探望依依,就撞见了这糟心的一幕。
见太子擎天神神秘秘现身在花园,与依依眉目传情,一起走进房间,还闭了门窗,洛辰看了,心中就老大的不痛快。
屏蔽好气息,在窗纸上捅破一个小眼,洛辰觑着一只眼看进去,见被半透明的屏风,遮挡大半的两个人,是脸对着脸,亲亲蜜蜜耳语着,擎天的眼神温柔而多情,还围绕着依依,在她身上动手动脚,那交颈缠绵的样子,画面实在不忍卒看……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洛辰实在看不下去,早已火冒三丈、目眦欲裂,怒红了一张大脸,大口喘着粗气。
原以为来过几次,也暗中陪伴了依依一段时间,见她独自过得自在快乐,也没见她和别人交好,近千年来,洛辰还是一直很放心,他一直加快忙碌着复族的大计,想有些样子后,就接依依回去登位,也好彻底了却,自己的一腔相思之苦。
“依依背叛婚约!依依背叛了自己!……”
“没想到!没良心的依依,竟背着自己,和仇人擎天相好,难怪,她整日只知道玩和吃,什么事都不用做?原来她是被养的、供偶而寻欢的小玩意儿”
这个判断一下进入脑子,洛辰气的银牙咬碎,感觉自己的心“啪!”地一声碎了,拳头攥的死死,真恨不得立马冲进去,杀了擎天,但理智告诉他,还不能莽撞,毕竟这是那太子的地盘。
顾不了许多了,洛辰决定要见依依,让她自己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色令智昏!
洛辰无端吃起了飞醋,可怜依依,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活着个有婚约的表哥,就被扣上了背叛出轨的大帽子,更可叹擎天莫名其妙的,就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是真。何况洛辰根本没听到,擎天和依依说了什么?以他偷看的视角,完全不是事实的原样。
第二日一早,浑然不知的依依,兴高采烈地出了雍正宫,去天庭织造部,找织女做舞裙和太子的衣袍。她一面开心地吃着点心,一面蹦蹦跳跳四处张望。
依依很少出雍正宫,感觉外面的一切都新鲜有趣。
躲在树洞中,喝了一夜伤心酒的洛辰,抓住了见面的机会,他想把依依先引到无人处,就摇身变回原身,一直五彩的重明鸟,因喝多了酒,加上心情不好也未打理,毛呛呛着,看起来有些落汤鸡的味道。
洛辰本想从空中潇洒飞下,结果是“啪叽”一声,跌落在依依的脚前,疼的皱着眉眼,无限悲催又可怜兮兮地仰望着依依,嘴里发出哀婉痛苦的“咕!咕!”声,如泣如诉!
洛辰真没想,第一次见面就卖惨,那会影响,他在依依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可不幸的是,酒喝的太多,脑子、腿脚都不听使唤,想风流倜傥一下,却变成了丢人现眼,洛辰顿时感觉没脸。
觉得不好意思再见面了,洛辰就瘸着腿,一蹦一瘸地向旁边的树林跑去,不是他不想飞,而是跌的太狠太疼,怕是伤到了翅膀,已飞不起来。
依依被吓了一愣,缓过神定睛一看,看见一只红色的、受伤的鸡,顿时爱心泛滥,想要救治它,何况它的叫声,很像自己找了千年,“咕咕”叫的鸟声。
依依赶紧追了上去,“哎,小鸡,你别跑呀……你那叫声很熟悉耶,真是是你叫的?别跑,我不会伤害你,咱俩聊聊……别跑呀,我……我给你点心吃”。
洛辰耷拉着受伤的翅膀,瘸着受伤的腿,一边跑着,一边心内腹诽着,“依依,你长点心吧,我是鸡吗?我那里长得像鸡了?还小鸡?……我是表哥呀!表哥可是一只重鸣鸟,天下数一数二、威风八面的猛禽,不对……是猛神,依依,别追啦,表哥不吃点心呀,你可别追了,表哥腿疼、翅膀疼,心更疼,求你……可别追啦”。
依依见小鸡呛着毛,耷拉着头,撒丫子猛逃,觉得越发可怜,圣母心更加泛滥,决心一定要救治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于是更锲而不舍地步步紧追,嘴里还喊着,“小鸡,别跑呀,我得给你治伤”。
洛辰一脸悲催,一拐一蹦地在前面猛跑,心内呐喊着,“不用你治伤!不用啊,我自己会的,依依,别追了,表哥跑不动了……”
爱心泛滥的依依,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抓住可怜的小鸡,被累的已气喘吁吁,腿打着哆嗦,脚下也不利索,被突出的树根绊了一下。
“啊!……”
一连串的惨叫后,只见依依和她手里的点心,都向前飞了出去。
听见凄厉的喊声,洛辰回头看,见依依如小山一般扑了上来。
千钧一发间,洛辰来不及想,就化作人形,他怕依依被摔掉满口牙,更怕像小鸡的自己,被依依胖乎乎的身子,给活活压死。
点石火光般,根本来不及反应,依依整个人就趴在了洛辰身上,嘴唇还碰到了一起,顿时满嘴的血腥味,两个人都傻愣住了,保持了半晌这个姿势,是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依依先回过神,坐直身,指着洛辰,“你,你……”了半天。
作了肉垫的洛神,疼的龇牙咧嘴,受伤的背、手和腿,被砸的更伤,疼的快要了命,五官都揪巴到一起,嘴里“嗷!嗷……”哀嚎。
眼睛余光扫到,刚吻过他的依依,洛辰脑子里“轰轰”直响,但心中酥麻喜悦感油然而生。
“你是谁?”
洛辰扯出笑,在还挂着疼痛的脸上,怎么看起来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样,温柔的声音带着醉意,怎么听都是浪荡公子的调调,“依依,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啊呸!该死的……登徒子!啊?哦,你是怎么知道?我叫依依的?”
洛辰望着,依依那双熟悉的、圆溜溜的大眼,心里万分委屈,哑着嗓子,大着舌头解释,“依依,是你,趴我身上的,还强……吻我,怎么说?我是……登徒子呀?”。
醉了的洛辰,嘴里发出的声音,完全就是采花贼般的放浪音,气的依依,指着洛辰大喊,“你!……你个大色狼,找揍吧?”,说着就“噼里啪啦”的一顿乱捶。
洛辰用手挡着依依的小拳头,被打的生疼,大喊着,“依依,我不是大色狼,我是表哥啊,真的”。
“什么?”
依依听罢,惊的一下跳起身,脚腕一疼,又跌坐在洛辰身上。
“嗷!啊!……”
洛辰是一阵嚎叫,身体滚成了一团,刚才的“深情”一吻,身体自觉起了反应,依依一屁股坐上面,以依依的重量,纵使没废怕也是重伤了,洛辰心中悲鸣着。
“依依!……表哥,可是家中的独苗啊,为了自己,你也不该这样吧,嗷!啊!哇!……”。
依依看过不少话本,一些事话本上都讲过,依依也感觉到异样,顿时羞红了一张圆脸,恨不得有地缝钻进去。
于是乎,依依捂着脸、瘸着腿、撒丫子就跑掉了。
洛辰趴在地上,伸着手,绝望着一张脸,在依依身后喊着,“依依,我真的……是表哥呀,救……我”。
无巧不成书
给自己吃了一大把丹药,修整了三日,洛辰才又飞进,依依屋外花园的树上,就又碰见擎天,鬼鬼祟祟地钻进屋,和依依一起闭了门窗。
故技重演,洛辰又从窗上小孔往里看。
于是,事实又被洛辰给颠倒了,把依依给擎天展示新舞衣的一幕,当成了依依穿着舞衣,魅惑太子;把依依邀请擎天去茶台,试吃她准备的新点心,二人一起消失在视线之外,当成去一起成欢,擎天换了新衣袍出来,更确认了他自己的判断……
碍于自己被伤的,走路都还不利索,洛辰是咬碎银牙,也未敢冲出去揍擎天。他再气,也没敢忘父亲的重托,没敢忘复族的大计。但心中对依依之前的见死不救,感到伤心;为她能继任女王,自己殚精竭虑的付出,感到委屈;更为她背叛婚约,搭讪别的男人而怒不可遏。
擎天一离开,洛辰就闯进房间,于是屋内就传出了争吵声。
“你是谁?快滚出去!否则,我就喊人了”
“依依,我是表哥呀,真的,洛辰呀”
“你?真的是表哥?”
“……”
“那个仇人,来你这,做什么?你们俩,刚刚干啥了?”
“他不是仇人……是恩人,不许你玷污太子殿下清名”
“……”
“去吃点心?”
“你为什么给他吃点心?他是你什么人?”
“你聋呀?记不住吗?他是我恩人,我为什么不能给他吃?我原先,也经常给你吃的”
“我不一样”
“……”
“你就都,对得起我吗?你不是,也收了花喜鹊的花?”
“花喜鹊是男的!”
“太子殿下也是男的!”
“……”
洛辰扶着额,觉得和依依简直没法吵了,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各说各话,都委屈的血淋淋。
一会洛辰暴跳如雷,声势浩荡压人。
一会依依气的咆哮,直接赶人,让洛辰霎时没了气焰。
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一对欢喜冤家,还当真执着,像两只斗架的大公鸡,吵的脸红脖子粗,从晚上一直吵到第二日正午,把祖宗十八代、凡心中不满的人和事都抖落出来,一个一个掰扯,漫天漫地的,一件事也没掰扯明白……
作为始作俑者的擎天,还是有感觉的,是“阿嚏阿嚏”不断,惹的小舞都关心问,他是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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