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鹿吃惊地看见,平日很蔫巴温和的翠儿,突然像只发疯的豹子倏地急窜过来,帮它撕下脖箍,并一脚踩扁那“叮当”乱响的鬼铃铛,嘴里歇斯底里大喊着,给同样目瞪口呆的五个师兄弟撂狠话。
“小……小,鹿,不是你们的宠物,以后……谁再敢欺负它,我必以命相拼!”。
此事闹得很大,三师兄白梓被师傅罚思过了一夜,师兄弟们不明就里,之后,对小白鹿的动手动脚,都收敛了不少。
小白鹿最讨厌的五师弟不染,是三师兄白梓的同党帮凶,他俩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它,但私下里可没少实施报复。
小白鹿气不过,曾脚踩砚台后,踩无数墨梅花在白梓画好的画上,也故意践踏不染种了几十年的兰花报复。
结果双方没有赢家,一起被大师兄秉德一顿呵斥,脸被训成茄皮色才罢休。多次交战后,双方心内结了梁子,关系已视同水火。
至于师傅老头,小白鹿还是要讨好的。一来,晚上就住在老头寝室的外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得指望他每日运功给自己送温暖;二来,小白鹿看的分明,老头是老大,说了最算。虽然老头已越来越少喂它,喂的时候也小气地只给三分饱,但小白鹿有能力自己找地方吃个肚圆,也慢慢不再指望和抱怨。
为了讨好老头,小白鹿可是经常会口噙着一枝花敬献的,老头拿到花都会神色几变,之后会对它很温柔。
所以,只要犯了错,小白鹿一定会先献上一只花讨好一番,这样它常常能躲过被呵斥,至此,老头厅堂的花瓶里,一年四季从没断过各式的插花。
小白鹿超喜欢翠儿,认为她是最无微不至关怀自己的人,除了洒扫清洁外,翠儿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照顾它,给她洗浴、喂食、传功、按摩和安顿午睡等等。有一点小白鹿很不喜欢,就是翠儿逼迫它,每日吃黑乎乎的苦药丸,后来还逼它在药味很重的热水中泡澡。
给翠儿苦药的,就是那个长的很白净的子箫,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每次都会带来不少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药丸,当然也有一些点心蜜膏。蜜膏只有吃完药后,才能吃到一点。为了一点极美味的甜蜜,小白鹿只能硬着头皮,强忍着吃那些苦唧唧的药丸。
子箫每次都会给它全面检查,之后也会给它传热乎乎的仙力。
小白鹿喜欢听子箫讲话,细细柔柔的声音很好听,虽然不能全明白,他没完没了唠唠叨叨了什么?但子箫的眼神很暖,抚摸它的感觉很柔,给它按摩筋骨更是舒服的一匹。
小白鹿舔子箫算是回报,也是提醒,提醒他,该是吹箫的时候了。
子箫吹箫,小白鹿就趴在他身前的桌子上,仰头,闭眼,扯着嘴角,摇头晃尾地跟着节奏晃动脖子。
晒着阳光,欣赏着箫音,小白鹿感觉,那真是他娘的自在惬意!
“他娘的”是白梓常用的口头禅,小白鹿觉得定是赞美的好话,所以也学了来。
每每看见小白鹿满脸笑意,怡然自得,或者阴谋得逞、小人得志等滑稽表情时,子箫和翠儿绷紧的神经都会放松不少,还常会被它萌萌的逗比样,逗的忍不住笑出声。
每次临走前,子箫都要把小白鹿喂的饱饱的,吻了又吻它的头,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至于那个太子擎天,也会不定时的来一趟,每次都有师傅老头陪伴。
小白鹿觉得太子的衣袖最是神奇,总能变出许多稀奇好吃的果子和食物来,像罗汉果、蟠桃、龙肝凤髓等等。
小白鹿日日都盼太子来,见擎天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紧跟着,并寻机会拱进他的衣袖里,找那里藏的好吃的。
对这种很丢脸的不雅举动,常让玄元感到尴尬,弄的擎天也是哭笑不得,不得不先挥袖拿出果子等,才能让探密的小白鹿罢休。
为此,小白鹿可没少被老头呵斥。
“哼!本鹿的探索精神,怎可因遇到一点障碍,就轻言放弃呢?”,小白鹿不但心里这样想,还真是顶着莫大的压力,将这一探索精神,执着坚持到底。
最后,玄元确实拿小白鹿无可奈何,毕竟它有太子护着,看擎天眉飞色舞享受其中的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太子每次来,也都会给自己传仙力,而且还会传很多,小白鹿感到浑身温暖舒坦,常会打盹睡着,睁眼能看见,那太子一脸疲惫地痴痴望着它。
每当从太子怀里,心满意足吃个肚圆后,小白鹿心里就开始有疙疙瘩瘩的隐隐不快感,那感觉很奇怪,但确定无关吃这件大事。
小白鹿盼着的还有送酒的大叔,盼到梦中都能闻到酒味。
不对!好像是真的耶!
小白鹿从正听玄元讲课二师兄寂逐风的身边,抬起睡眼惺忪的头,黑鼻头矜了又矜,抬起鼻子细细嗅了嗅。
“哇呜!送酒的大叔……真的来了!”
小白鹿难掩满脸的喜色,站起身就向门外冲,没注意到自己睡麻了腿,一下跌了个狗啃屎,“呦”出了声。它狼狈地趴在地上,咕噜着大眼观察师傅老头的反应,迎来的是老头一通犀利的眼刀,和徒弟们憋不住的嗤笑声。
小白鹿扯出一个歉意又讨好的笑容,撅着屁股后退了几步,转身撒丫子就跑,它担心送酒的大叔走了,他可是好长时间才能来一趟。
小白鹿像要见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如一道白色闪电飞奔到膳房。
孤鸣鹤等了好一会,见小白鹿远远跑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将一小坛酒倒入一个黑瓷碗里,端
给小白鹿说:“喂,你来了,来,喝吧……哎,慢点,有足够的”。
相里拿着一块巾布边擦着手,边蹲在孤鸣鹤的身边,用鼻子嗅了嗅,笑谑道:“孤老弟,又给小白鹿喂酒了,我怎么闻着,这酒……可是比你送的……要好得多,你怎么不给老伯带点……哼!够偏心的”。
孤鸣鹤尴尬地笑了笑,回话:“好的不多……都差不多的”。
“你说,也真是奇了!真君养只灵宠,竟这么能喝酒,鹿也喝酒,这真太不可思议了!”
孤鸣鹤宠溺地望着小白鹿,又给它倒了一些酒,沉声道:“它不是灵宠”。
“不是?那你说是什么?”
“这?……”
孤鸣鹤无法回答,顿时哑口,是呀,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小白鹿?只能用“喂”招呼它。
在相里走后,孤鸣鹤从筐中拿出一大包果仁,对喝酒的小白鹿说,“喂,这还有一些果仁,你留起来……慢慢吃”。
小白鹿喝完碗中的酒,心满意足地舔着黑鼻头,抬头看见大叔眼神怪怪的,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它舔了舔孤鸣鹤的脸,算是安慰和感激。
孤鸣鹤被舔的,顿时你打了一个激灵,他望着小白鹿愣住了,半晌,看见小白鹿很费劲也叼不起那大包的果仁,就伸手拿了起来。
“喂,你告诉我,放哪,我帮你放”
小白鹿瞅了一眼百感交集、红了眼眶的孤鸣鹤,一蹦一跳地带路,将孤鸣鹤领进翠儿的屋,用鼻头拱开榻后的帷幔,抬头望着孤鸣鹤。
孤鸣鹤心领神会,将果仁藏在榻后,有榻和帷幔的双重遮挡,果然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孤鸣鹤伸手很想抚摸一下聪明的小白鹿,但犹豫了又犹豫,还是瑟缩地放下了手,他不敢冒犯自己的小舞小主。
其实,孤鸣鹤从第一次见到小白鹿时,就知道那是小舞小主了,趁小白鹿喝酒时,还探了她内里,知道小主伤了根本,但从渐渐充盈的仙力,孤鸣鹤知道,有人在传修为,助小主重回智慧。
孤鸣鹤决定留下来,好好保护小舞小主,趁送酒也会偷传修为给她,他在默默等着小主重新归来!
孤鸣鹤也曾千方百计到处打探消息,想知道小舞小主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最终一无所获。
当然,膳房的相里,还有孙婶也都很喜欢小白鹿,会经常顺手给它一些吃食。
日有昼夜,月有圆缺,岁月就在这日日月月中流逝,转眼已过八十年。
八十年岁月,没有让希夷仙府有多大改变,若说有,那就是仙府内的草木更加茂盛茁壮,还有就是那只纨绔的小白鹿,变得胖乎乎、圆滚滚,小脑瓜变得异常聪明。
这一日,暴雨初晴,玄元师徒们从练武场的亭子里,避雨后走出来。
小白鹿破天荒地追到不染身旁,并欢快地冲入水洼里,撩起四蹄把泥水喷溅了不染满身满脸。爱干净的不染的狼狈相,惹得师兄们轰然大笑,虽然小白鹿自己也没能幸免,是满身的黑泥巴水,但报复成功的得意笑容,张扬地挂在它脏乎乎的脸上。
这一幕,都被师傅老头看在眼里。
正所谓乐极生悲!当小白鹿挑衅地望着不染时,厄运正向它走来。
师傅玄元回过头来,说道:“都等一下”。
徒弟们聚拢在玄元面前,抱拳施礼。
玄元瞟了一眼小白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缓声道:“这小白鹿……进仙府也有八十年了,得到各方照拂,也有些灵气,但侍宠任性全无规矩……明日起……小白鹿就由秉德一人负责喂食,其他人不可再喂,每日……只供食……五分饱就行了”。
“是!师傅”,众弟子行礼,诺诺听命。
小白鹿听罢,一屁股摊坐在泥水上,满脸惊恐,内心顿起风暴,“喂!老头,你疯了吗?……不行啊!吃可是鹿生的头等大事,现在争取的……已不是美味的事,而是不被饿死的权利,必须必的……拼死抗争,错过,就晚了”。
小白鹿噌地窜到老头面前,仰头苦着脸摇头晃尾,踱来踱去,嘴巴还一张一翕的,像是在解释,被玄元不搭不理后,更是愤怒、决绝、讨好、沮丧、失魂落魄等情绪,如跑马灯般在脸上演了一遍又一遍,眼中竟真的有绝望的泪水溢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白鹿脸上,都被它丰富的表情,惊的是七荤八素。
小白鹿仰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望着老头,它却看不到任何被打动的神情,师傅老头只是冷冷地一直望着它,一种更不详的预感,弥漫上小白鹿的心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老头阴冷冷地声音,又在小白鹿的头顶响起,“从明日起,白梓、不染你二人……负责带小白鹿,每日爬后山一个来回,帮着它……减肥!”。
“啊!?减肥!靠,我肥吗?那太子都说……肉嘟嘟的自己很讨喜可爱,老头……你当时也是认可的呀!怎么就给减肥了?老头!……本鹿没得罪你啊!”
这,明显就是欺负本鹿,是不让活的节奏啊,小白鹿心中呐喊着,用脏兮兮的蹄子和黑鼻头去碰师傅老头的腿,泪水涟涟、可怜兮兮地仰望着,那可怜劲,任谁看了都心生不忍。
果然,四师兄展喜红着眼眶站了出来,对玄元辑手,“师傅,还是让徒弟……带小白鹿爬山吧”。
展喜的话刚落,就被师傅老头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展喜不忍心小白鹿挨饿受累,更不忍心它伤心难过,争取道:“师傅……”
“休再多言!”,玄元说完,抬腿离开。
是时,彩虹挂在天上,很美!但小白鹿的心里却很悲,不,是非常悲!有生无可恋的悲痛!
“哈哈,小白鹿,多行不义必自毙,此言不假啊!……哈哈哈,这回落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白鹿皱着眉眼,转头怒视着那不要脸的不染,见不染一脸坏笑地蹲在它身边得意地挑衅,他身后的白梓,也是一样德行的表情。
“哼!小人得志!”
小白鹿现在能做的,就是再次跳进水洼,背对着四蹄向后踢水,喷溅那两个张狂的无赖。
小白鹿这一报复举动,气的白梓和不染哇哇大叫,也笑趴下了其他的师兄弟们。
气愤到不能自已,小白鹿恨老头的虐待,晚上留在翠儿的榻上无比落魄地躺着,它此时此刻好想太子啊!它观察到,老头很听那太子的话,心里盼着他能快点来,拯救悲催的自己。
没盼来太子,却来了大师兄秉德,他对翠儿转达了师傅老头的安排,“翠儿,从明日起,你不能再给小白鹿喂食,师傅命我一人负责此事……它太胖了,需要减重,这样下去对它不好,你可明白?”。
“……明白”,翠儿被逼无奈,弱弱应下了。
秉德走到榻边,若无其事地对背对着他的小白鹿,说道:“走吧,师傅还等着你呢”。
小白鹿气鼓鼓躺着不动弹,它不想见那个无情的老头,本鹿可是有气节的。
“哎哎哎,唉……,能不能尊重一下本鹿?”
小白鹿心里那个恨呀,做鹿做到身不由己的份上,也是失败至极!
秉德没耐性,根本不商量一下,直接抱起它,就送到了师傅的地榻上,然后离开。
小白鹿赌气,眼都没抬一下,起身就向外逃跑,它不想见老头那张冷脸。
身后一股力量拽着小白鹿向后翻滚,一直跌回到老头面前,“你,觉得自己……能跑得了吗?”。
小白鹿臭着一张脸,偷看了一眼一脸轻松的老头,气的是呲牙咧嘴。
“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师傅逞凶”。
四目相对,一双有多从容,一双就有多气愤。
师傅老头全不顾一只愤怒鹿的感受,把它直接撂倒,一如往常给传着仙力,小白鹿一脸生无可恋、又无可奈何的绝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苦逼的日子还是如期到了。
小白鹿一大早就到了玉兰苑,那是大师兄秉德住的院落。
古板又死心眼的大师兄打着哈欠,对它是视而不见,自顾自洗漱等,都忙碌停当后,才斜歔着已等得不耐烦的小白鹿,懒洋洋道:“来了,是来吃早食?”。
“哼!废话!明知故问,瞧你那臭德行!”,小白鹿忽闪着大眼,心里腹黑着,面上却很谄媚地点点头。
“好吧,等着”,秉德说完,慢吞吞拿出一把小刀和一个果子。
小白鹿看着着急,前蹄刨地,急的都想自己去啃,但还是没敢直接得罪大师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笨拙地切了一片果子递给自己,“吃吧”。
只两口就吃完了,小白鹿抬头眼巴巴地又等着,让它感到崩溃的声音响起,“你走吧,早上就这么多”。
“啊?!这一片就是早食?秉德,你他娘的……脑子被门挤了吧,你没记错?给的是一片,而不是一块或一个?这过去塞牙缝的量……也能算是早食?”
小白鹿现在早已经明白“他娘的”三个字,不是赞美的话,相反是骂人的,它觉得用给秉德,是最他妈的恰当。
小白鹿满脸惊异,像看大傻子一般看着秉德,满眼都是疑问和不解。
大师兄秉德迎着小白鹿的目光,憋不住的谑笑,“看我也没用,就只能是这些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我靠!平时端着架子,呵斥这个呵斥那个,原来竟也是这般不堪猥琐,道貌岸然!不懂怜悯,毫无同情心……”
小白鹿呲牙咧嘴,心里咒骂着,嗓子里发出“呦呦”的愤怒声。
但,对于木纳如他、呆板如他、迂腐如他的秉德,小白鹿所有的伎俩,都如拳头打到棉花里。
太生气了!看着秉德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小白鹿都快气炸了。
唉!生气也无用,只能去另寻他法,本鹿也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啊!
小白鹿到处游荡去找四师兄,展喜不是在师傅老头的课上,就是在众目睽睽的练武场。几度四目对望,小白鹿悲伤的小眼神伤感了胖师兄,一脸心疼哀婉地回望,急却又无计可施。
终于等到结束,那刻板、唠叨又招气的大师兄秉德,竟拽走展喜,根本不给单独见面的机会。
唉!再想他法吧。
小白鹿不再尾随四师兄,开始找对自己最好的翠儿,但却被不染一双贼乎乎的眼睛盯着,让翠儿很难取食喂它,翠儿很抱歉地抚摸它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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