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清晨，给凝光留了一张便条后便是早早出门，一般而言，七七采药多数时候在早晨，少数则是夜晚，作为僵尸的她无需睡眠，只是需要简单的休息就可以恢复体力。而七七虽然记忆极差，但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会给人带来恐惧，所以她也会选择在夜晚时分出门，早晨回来。
而因为记忆极差，她有时会忘记别人会害怕自己，于是偶尔早上采药，偶尔晚上出门。
但璃月全民也不是统一作息，巧合时，也会有人在天蒙蒙亮时看见七七回来，由于其一身寒气和面无波动，经常是会将人给吓到，甚至后面白术都在璃月告示牌上贴出公告，让大家无需害怕不卜庐的采药姑娘。
久而久之，璃月的大家也算习惯下来。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会去主动找七七，询问其是否需要帮助一类。
对于这类的好意，七七会心怀感激的接受，只是脸上不做动作，给人感觉略带冰冷。
走下天衡山，商蟠远远看见了烟绯已经在不卜庐的楼梯末等着自己。
“起得这么早？”他略感惊讶，但也不做声。
走过去打过招呼，一起上楼进入不卜庐中，而一进门便是没有看见七七身影，找个伙计一问，得知七七已经出门采药。
商蟠愣住，随后苦笑一声，想来是七七忘了早上看一看笔记，直接去了绝云间采药了。
“我们快些出发，或许还能在绝云间碰上。”
“嗯，走吧。”
二人快步，直接离开璃月港口，前往深山绝云之处。
他们速度极快，一刻钟便是到了绝云间的边界。
而烟绯踏足此处，却怅然一叹，深有感慨。
她是璃月建立之处出生的仙人，而也正因为如此，烟绯的童年记忆几乎都是和璃月民众有关，而非是仙人，这也是她为何如今会在璃月港中担任律法咨询师的原因。
和商蟠相同，她虽是仙人，可却更像是璃月的普通民众，只是寿命悠长，较为独特而已。
二人走在绝云间中，看着高耸入云的山脉，和地面纵横湍流的小河，这里的一切充满恢宏和大气。
烟绯少有来此，而此地也是无人居住，唯有真仙长存于此。
“七七会在什么地方？”
商蟠听着烟绯疑惑，看了看悬崖边，指着道：“多注意那些峭壁吧，琉璃袋多数时候会在上面生长，偶有时候会在下面的岩缝之中。”
烟绯点点头，忽然想起这里乃是仙人居所，于是乎问：“既然来此，等会儿需要去看一看叔叔阿姨们吗？”
这话说出来烟绯觉得毫无问题，只是商蟠却突然愣住，随后失笑一阵。
被突然取笑的烟绯表情愕然，而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璃月百法通则》就要朝着商蟠脑袋上敲去。
商蟠巧妙躲开，然后才解释起来：“你在璃月生活太久，已经开始把民众们的习惯代入他们身上了吗？叔叔阿姨们贵为仙人，多数时候皆是闭门不出，若无事到访，反而会被嫌弃一番，你可愿意？”
“这......”烟绯恍然，仔细一想，事实的确如此。
那些和老爸熟悉的仙人，那个不给自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感，反正烟绯坦言自己做不到那样。
但与此同时她的心中也会有疑问，那么商蟠会喜欢这样的不食烟火的日子吗？
她没有问出口，只是心中揣摩片刻后自我否认掉。
或许是不能的，因为从他走在璃月街头时就能看出，商蟠并不是特立独行之仙，而是融入其中之人。
纵然受到尊敬，纵然年岁甚高，可在璃月之中，大多数人都只会叫他一声“先生”，而非“仙人”。
以前老爹让自己向他学习，如今学了许多年，烟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学到了啥。
但自己和他都已经融入璃月百态，不再突兀倒也是真的。
烟绯一边走着，一边思考，但商蟠全然不知，只是走在其身旁，环顾四周，寻找那个采药姑娘的身影。
突然间，商蟠拍了拍烟绯的肩膀，语气带着喜悦道：“找到了！”
烟绯回过神，看向他所指去的方向，果不其然看见一个带着蓝色凉帽，身穿蔚蓝清服的少女，只是其行为略有古怪。
“她为何一直在站在墙壁边上行走？”
七七站在墙壁处，一直默默地行走，可面前乃是高耸入云的山壁，所以从视觉上来讲便是原地踏步，这行为若是在晚上被旁人瞧见，怕不是得吓得魂魄一颤。
而烟绯此刻也觉得有些毛毛的，但商蟠不以为然。烟绯看着她，一脸不然。
“你难道还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才，在下知道。”
烟绯愣住，这样怪异的情况为何这人能知道解决办法？
她睁大眼睛，看着商蟠走到七七的身后，一下将其抱起，然后轻轻开口。
“最喜欢你了！”
烟绯脸一红，连忙靠近将商蟠手中的七七夺过护在身后。
“你贵为人师，可不能行这等荒唐！”
“在下不懂你说什么。”商蟠神色古怪。
而烟绯一脸警惕，突然感觉到身后一双冰凉小手拉住自己的头发，回过头来，只看七七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
“额，抱歉，卡住了。”
烟绯一愣，原来商蟠所做真的有用？并非占人便宜。
她看向商蟠，有些尴尬：“你怎么不早说嘛，我还以为你，你，你在犯法呢。”
说完尬笑两声，让商蟠叹了声无奈。
七七听着话，又闻商蟠之声，探头看去，突然惊疑。
连忙拿出随身笔记翻阅，然后自然而然地走到商蟠面前。
“对不起，忘了，约定。”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无碍。”商蟠摸了摸七七的小脑袋，语气温柔自然。
这让敏锐的烟绯察觉不对劲，一般而言商蟠对别人的确以礼相待，可对七七她却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愧疚之意，可这愧疚从何而来？
七七继续采药，烟绯和商蟠陪同一路，而路上，踏过平缓草地。
烟绯忍不住，询问道：“商蟠，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商蟠一边摘下琉璃袋，一边回答。
“你以前认识七七，对不对？”烟绯有些紧张地说出这句话。
她心中有预感这件事情定然不小，可他和商蟠作为朋友这么多年，也已算是无话不谈，如果这件事情让商蟠遇到困难，她自然鼎力相助，绝不推辞。
前提是商蟠愿意和自己分享这些在魔神战争时候的故事。
烟绯出生时，魔神战争已经完全落幕，所以对于那一段煎熬历史，她只从前辈口中听过，并未亲身经历。
而商蟠听见这个问题，突然动作一缓。
语气也沉重起来：“烟绯，你这个问题恰好和我一个问题有异曲同工之处，你如今认识的我，和魔神战争时期的我，并不能划等号。”
“这个我自然知晓，你的过去我听老爸谈起过，只是老爸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当然，叔叔阿姨们对我宽宏大量，不计较小辈的过错，此乃大度，可大度并不能抹去我犯下的过错。”商蟠一边采摘琉璃袋，一边低沉地说。
而烟绯也有些呆滞，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心态的他。
商蟠这时反应过来，似乎自己把气氛弄得太沉重，于是语气强行一提，半开玩笑道。
“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你见过魔神战争时期的我，没准根本就不想理我呢。”
“不可能。”谁知烟绯秒答。
这让商蟠惊讶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微微发愣，随后自嘲地笑起来：“学法之人，须三思后行，匆忙容易误事。”
“不管问几次，思考多久，我都会说不可能！难道你和魔神战争时的你不是同一个灵魂了？”烟绯质问着。
而商蟠看着，突然抿嘴邪恶一笑：“万一真的不是呢？”
“你说....什么？”
“其实商蟠在魔神战争时期已经死亡，而我则是借其身体复活之人，此事只有帝君知晓，如今你是第二人。”商蟠语重心长，似乎句句肺腑。
“这....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怎能瞒我？”
这时商蟠狐疑地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烟绯，哈哈一笑：“你当真信了？”
而话音一落，烟绯神色一凝，然后头顶怒火一生。
“律火，引！”
“小心草地！”
之后商蟠摸了摸头上烧焦的头发，苦笑一阵。
而烟绯则是仍是气鼓鼓的：“谁让你骗我。”
“此等荒唐事，我以为你不会信，你可是学法律的，怎能听风是雨？”
“还不是....因为你....”烟绯举起手里火焰，就要再扔。
商蟠连忙摆手：“且慢，且慢，我道歉，其实一开始我的确有些低沉，但毕竟过去这么久，我在旅行时的心境锻炼可也不是白费的。”
说完他看向远处仍然在采药的七七，将手里的琉璃袋放进包里。
然后声音微低：“她会变成如今模样，原因在我。”
“在你？”烟绯一愣：“你不要又骗我。”
“我怎么会拿别人生死之事开玩笑。”商蟠语气正经且严肃。
烟绯这时点点头，静静等待他的接下来的话语。
“魔神战争时期，我尚且年幼，有一日无事，便在平原沟壑间歇息，而后遇见仍是常人的七七，她为人善良，错认我是迷路之人，便毫无戒备的邀请我回于她的家中，丝毫不在意我陌生人的身份，我感叹此人心地善良，遂与其归家。”
“一日相处，不长不短，但我仍然对其怀有感激之心，她也将我视为朋友，邀请我下次再来。”
“在当时只有甘雨一位朋友的我对其很是在意，于是邀她明日去往相见时的平原，我有礼物相送。”
烟绯听着，点着头，皱着眉，静听之后。
“说来巧合，那日七七所采的药材便是这琉璃袋，那晚我采了许多琉璃袋放在我当日歇息的地方，而因战争频繁，我在约定当日便是没有到场，本以为七七能收到礼物回到家中。”
“可当我回来和父亲他们汇合时，却发现一位仙人带回了濒死的七七。”
“怎么会！”烟绯捂住嘴，目光露出惊讶和不解。
商蟠长叹：“七七那日如约而来，可却撞上仙魔战斗，身为普通人的她则是被波及，浑身伤残，奄奄一息。而我....则是罪魁祸首！倘若那日我直接将琉璃袋送到她家中，或者那日等她过来后亲手把琉璃袋送到她手里，都能避免这结果！可我偏偏....!”
此刻商蟠情绪激动，一拳砸在旁边石岩之上，岩壁上打上了拳印，而岩石崩裂。
烟绯安慰：“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知道会碰上这种事情的。”
"无需多言，烟绯，有些事情我可以将它深埋于心，不被他人拿做把柄，可这不能代表我就能将其淡忘和释然，和帝君的误会是，害得七七如此更是！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能因为当事人不怪我就将其忘记......这是我必须要赎的罪。"
“商蟠......”
烟绯实在不知如何安慰，或者根本无法安慰，她只能选择转移话题。
“那之后呢？七七已经濒死，为何现在成了这般模样？”
商蟠明白烟绯的用意，也就不再提及心中愧疚，接着说：“众仙于心不忍，我更是愧疚难当。于是众仙抽取自身一丝仙力送入她的身体，我本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恢复如初，我依然能在璃月的大地上看见这位善良的女孩，可凡人终究无法承受仙人的气运，我们的仙力让七七暴走，加上她濒死时获得的神之眼，其仙力之高强，当时的我甚至远不及也，而若想不伤她就将其制服，我们之中无人能做到。”
“只能是封印。”商蟠说出这句话，又是长长无奈的哀叹。
“如今她虽忘记一切，对她而言是一种幸福，也是折磨，如果让七七知道害得她如今模样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身边，恐怕会大怒吧。”
烟绯已经不说话，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不曾想其中缘由如此复杂。
七七的身世如此，商蟠的往事更是如此。
世界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呢？
魔神战争.....难怪自己老爹提起那段岁月都是为之色变，果然是璃月的黑暗岁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