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课毕，学生们依次自发地告别商蟠。
而商蟠则有条不紊地将这里收拾和打扫，最终合上门，转身下了山脚去到璃月港。
昨日在新月轩定了位子，正午时分过来恰好合适，门前的接待一眼便能认出昨日在夜色时分前来定位的教书先生商蟠，加上他容貌独树一帜，自然也印象深刻。
“商蟠先生，您的雅间这边走，请注意脚下。”
新月轩里布局紧凑，足够容纳数百人，可若从外面观察，这里结构也足以令人称道，很明显是经过巧人设计方才有如此巧夺天工。
进入雅间，坐上位置，拿过菜单来，点上招牌菜，配以十道精致复杂的衬托菜式后，吩咐侍从晚些时候再开始制作，这样客请之人到来时才能品尝道食物最好的风味，做完一切商蟠有些肉疼地合眼。
百万摩拉离我而去......呜呼哀哉。
下午一点时分过，商蟠有些疑惑地看向门口。
如果是那两位，商人有事拖延片刻倒也理解，可烟绯自小信守承诺，不会无缘无故地迟到。
“遇上麻烦了吗？”
商蟠刚刚站起来，而这时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人影匆忙地进入，慌乱之中搜索雅间人影，最终定于商蟠身上气喘吁吁。
“您就是商蟠了对吧？我是周鑫，我大哥....我大哥在路上被盗宝团袭击了，他们人数众多，烟绯小姐正在和他们缠斗，千岩军正在赶过去！”
“盗宝团？为何会盯上你们？”
周鑫立刻道：“大哥正在从蒙德运送一批贵重货物过来，那些人恐怕是知道了消息，所以起了歹意。”
商蟠目光微凝，随后道：“人在何处？”
“归离原！”
周鑫话音刚落，忽感一阵狂风拂过面孔，刺得他双目疼痛，再睁眼时，雅间内竟是空无一人！
“人呢？！”
归离原中，这里是璃月的要道之一，平日中定有千岩军的的驻守，可那些盗宝团诡计多端，来了一个声东击西之策。
先在另一处制造混乱，引走了千岩军，而后面烟绯他们遇见的才是真正的主力！
纵然烟绯是仙人之后，火元素神之眼拥有者，但面对数量众多的贼人，还要兼顾身后的那些普通人和货物，不免有心无力。
那些盗宝团也能看出来烟绯的身手，甚至也能清楚的看见她是神之眼的拥有者，自然也就不愿直面其锋芒，而是迂回打击，敌进我退，来回拉扯。
一来一往，烟绯也是满头大汗，珊瑚色的头发黏在脸颊，气喘吁吁，双拳难敌四手。
千岩军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过来，而自己也快要到达极限，倘若身后的民众出了事，自己那怕死里逃生定然会是内疚不已。
而且这些人的架势，恐怕也不会让自己会有死里逃生的机会吧。
盗宝团做过的腌臜事，烟绯可也是听过许多。
手上法器挥动，火焰舞动，原本的草原已经裹上一层焦黑，其中也有盗宝团扔出的燃烧瓶做鬼，高温环境，蓝天绿水，形成鲜明而可怕的对比。
那些壮硕的贼人看见烟绯体力下降，战力不如先前那般威猛，自然生出勇猛的歹意，趁人之危，朝前一挺，拳头飞去。
烟绯用手一动，那本厚重法典被她用来挡住一击，抵消大部分的冲击，可那怕如此，这看着娇弱的身躯也是被打倒在地，让她浑身疼痛。
“快！解决这些家伙，拿上东西我们就发达了！”
那烟绯面前的责任点头，拿起手中的铁锹，对准了烟绯的头就是猛然一挥，要的就是夺人性命！
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铁锹，烟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觉得万事休矣。
当！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再然后烟绯睁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运作残影站在身前。
“贼人大胆！”
只看商蟠赶来，带着一股罡风席卷。
手握湛蓝裹鞘长剑，三寸五尺，威风凌凌！
剑动，铁锹应声断开，商蟠身体朝前一步，剑柄翻转直接砸在那人脑门，顿时血花溅射，随后倒地不知死活。
后方贼人见状，皆是心中恶寒，万万没想到竟有人会比千岩军还要快速，并且武艺高超，盖世群雄。
欺软怕硬的盗宝团自然不愿意以命相抵，转身就要逃跑。
而商蟠见状，只是冷眼观望，收了宝剑。
右手立于胸前，食指中指并立，化为剑指。
“四方之源，助我除邪！”
天威号令，在刹那之间似乎天地都陷入微微的沉寂，而后，地上泥土仿佛有了生命，蠕动向前。
轰隆！
那些盗宝团在顷刻间便被丈高的石墙围困包裹，其中多数贼人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潸然尿下，满脸惊骇。
根本再无战斗之意。
放下手来，商蟠收起凌冽目光，回身而望。
声音略带慌乱和担忧。
“烟绯！你怎么样了？”
虽然是仙人之体，可商蟠若是晚来一步，那铁锹砸下，后果如何，不堪设想！
所以商蟠语气才会如此真切，甚至有些自责。
可贼人已除，烟绯看着商蟠这般关心，心中涌出暖意，脸上略有羞涩，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掌，陷入些许的慌乱和动心。
“我没事，你来得很及时，不然我们就遭殃了。”
商蟠道：“这些盗宝团阴险狡诈，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千岩军很快就要赶来，你先带民众回璃月港，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好！”
烟绯未有推辞，此刻听商蟠所言定然没错。
在他们离去后，千岩军这才是姗姗来迟，看见眼前那偌大的岩圈，目光中顿时都带着敬畏。
而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悠然站在此处，为首的中年男人一眼看去，立刻惊喜和惶恐起来。
“商蟠老师，原来是您解决的吗？”
那人手里拿着一杆钺矛，年纪不大，可剑眉身壮，令人感到安心。
“吕逐，许久不见，未想已经当了军官，不错，”
商蟠作为璃月的教书先生已经是几百年的事情了，所以遇见自己曾经的学生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相反遇不到反而更稀奇。
相反这更是对于他这位教学先生的勉励，没有什么会比看见自己学生走在正道，出人头地更令老师欣慰的。
吕逐此刻倒也有千言万语想要洽谈，可公务在身，自然不敢耽搁，于是问道。
“奇怪，此地千岩军为何不见了踪影？”
商蟠道：“他们被其他盗宝团引到别处，这里的才是袭击的主力，这些人当真狡猾，你务必严审，将他们窝点剿灭，以绝后患。”
“明白！”
那后面的士兵有些懵，自己那严厉的军官居然对一个并非千岩军的男人如此亲和，甚至有些言听计从的意思。
可当他们看清那人样貌，忽然有人惊奇道。
“那不是商蟠先生吗？”
众人恍然，那没事了。
商蟠拥有仙人之体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如同烟绯也是仙人之后，几乎人人皆知，而月海亭的甘雨的半仙身份则是鲜为人知，但他们这三个人皆是活在璃月，受之璃月，所以和一般璃月民众也并无多少差别。
而三人中，商蟠作为教书先生，也是最亲近民众的一人。
烟绯管律法，虽然为人不差，也是健谈之人，但身为行走的律师，总有些人会和她保持距离。
而甘雨则更甚，每日每月的都在月海亭工作，很少出现在璃月港中，按她的话来说，走在群众间，会倍感孤独。
别人问起甘雨头上的凸起，她总会以家族传统头饰作为掩盖，这在商蟠看来有些无奈的滑稽。
而他和烟绯融入群众视野中，绝无可能无法掩盖自己寿命悠长的事实，所以大大方方地承认，也痛快许多。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吕逐对着商蟠高声一句，这是千岩军的纲领，也是从古至今的传承。
商蟠对此深以为然，点点头，解除那重岩高墙，让那些盗宝贼们罪有应得。
解决完这个小插曲，倒也没废多少功夫，只是差点害得烟绯受了伤，这让商蟠有些控制不住的自责。
得知好友受伤而自己无能为力，这会让他无法接受。
漫步在归途，抬头看向远处的璃月港，这个由岩王帝君守护3700年多年的城市，如今也变得壮硕无比，令人惊讶和感叹。
“不知道摩拉克斯叔叔最近在做什么，每年降下神谕，让世人揣摩，然后便是无影无踪。”
偶尔可能会乔装打扮，行走于璃月大地，也有时会被璃月人认出。
璃月历史中不乏这样的故事和美谈。
商蟠表情平淡，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璃月港口的大门，看着旁边无边无际的湛蓝大海，心中倒也平静无波。
回到新月轩，到自己的雅间，菜品早就上齐，可却未曾动过，热气不在，显然已经凉了。
刚才来告知自己情况的周鑫和另外被烟绯保护的商人站了起来，对商蟠毕恭毕敬道。
“商蟠先生，这次多谢您出手相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来我还得说声抱歉，本意今日宴请二位，却是只能赶上一桌冷菜了。”
那两人无言一笑，救命之恩怎可和这一桌菜相提并论。
烟绯这边打过圆场，说道：“好了，坐下来吧，冷菜就冷吧，能吃就行。”
这话让商蟠一愣，烟绯不喜冷菜，为何在这时忽然能接受了？
那周鑫这时站起来，忙道：“商蟠先生，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此今日的饭局便让我们兄弟买单，请务必不要推辞。”
“既然如此，那我和烟绯却之不恭了。”商蟠站起来，微微弯腰以表谢意。
周鑫和他的大哥周锐对视一眼，招来侍从，大方无比道：“把这些菜撤了吧，换上一桌热菜，账单算我们手上。”
那侍从目光一闪，心中有些微词。
这些菜品可都是精心烹制，这些有钱人还真是铺张浪费啊，他们这些打工的，这样一盘菜都能当他们几日多的工钱，居然就这么被倒掉。
与此同时这位侍从对商蟠的评价也略微降低，原来人们口中品德高尚的教书先生也是如此不能免俗吗？
心中刚说完，只听商蟠叫住了他。
“朋友，且慢且慢，把这些冷菜包起来吧，我等会儿带走。”
在场除了烟绯，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发直，那怕是刚才有些心中不逊的侍从也愣了愣。倒不是新月轩没有打包服务，只是这的确是很少发生的情况。
毕竟打包或多或少会伤害某些商人的面子。
但商蟠脸上平静，似乎不以为然，那侍从立刻点头，连忙招呼后面的人把冷菜打包起来，用精美的盒子保存好方便贵客等会儿带走。
烟绯对于商蟠的行为即是欣赏同时也习以为然。他本身就是个抠门性格，这要是让他把这百万摩拉的菜品一口不吃就拿去销毁，怕是得要他半条命。
周鑫和周锐互相对视，也没有想到这位教书先生竟然如此得体，倒也没有什么话讲。
新的热菜一个个端来，几人经历生死，松弛下来后胃口也变得好起来，几盘菜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
那周锐摸着肚子，感叹道：“小时候我和你一起出去玩，结果被老爸抓起来一顿骂，但最后还是给我们做了许多的好吃的，生怕我们饿着。”
“是啊。”周鑫下意识地回答着。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闭了嘴，目光低垂闪烁着。
烟绯愣了愣，而后看向商蟠。
见此情此景，商蟠突然从桌子下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粗糙箱子，摆上台面，将盖子轻轻打开。
周锐一看，不禁道：“这不是我小时候做的箱子吗？怎么会在商蟠先生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着双手，将箱子拉入怀中。
周鑫看着，目光游转，沉默不语。
“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老爸.....出去工作，为了我们的生活奔波，而我们就呆在玩具箱子旁边，到了晚上等着老爸回来。”
“是啊，一个玩具玩上一年是家常便饭，但每年老爸都会给我买新衣服，买新的玩具......”
那两人抚摸着手上已经粗糙不堪的箱子，一言一语地说着，回忆着，到了后面竟是不知不觉间地潸然泪下，浑身发颤。
烟绯有些惊讶地看着，不曾想到居然一个小小的童年之物就能让他们想起如此之多的回忆，想起曾经父亲的艰辛。
商蟠只是轻柔地笑着，一如往常般的平静柔和。
就如同在课堂上的那位普通的教书先生般稳如玉衡。
良久，轻策庄。
“爸！”
两位像是孩子般的奔跑起来，跑到了父亲的怀里，像是幼时的孩子那般畅快地哭泣。
他们曾经在父亲的宽大肩膀下成长，如今他的腰弯了，皱纹多了。
也是换这对兄弟来保护他了！
周峰匀起先也被孩子的态度吓到，可他听着自己两个孩子的啜泣，一双已经布满了皱纹的大手轻轻抚摸着他们的脑袋。
在那一刻，周峰匀觉得自己好像年轻几十岁似，由心地感到幸福。
“好了，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吧，我们该告辞了。”
商蟠对着那边虚作一揖，便是和烟绯一起下了山。
路上，烟绯自嘲地道：“原本是想让你来帮我判一判谁更在理，没想到你居然让他们完全改变了想法，厉害！厉害！”
“非是我厉害，而是我见过许多在漫漫人生路上迷失自己原本目标的人，或者说，我也算是一位过来人吧。”
商蟠语气平静，看着远处璃月的的黄昏，整个地面撒上黄金般的色彩。
正如那句老话，璃月遍地皆黄金。
“他们二人，如果真的等到周老先生逝去，他们大概率会无比悔恨，也定然自责，但最后甚至会互相兄弟埋怨，反目成仇。”
烟绯诧异道：“这你说的会不会太夸张了？”
“可能吧，但至少我们杜绝了这样的可能，让周老先能颐养天年。”
烟绯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也是，你说的也没错，但我还是有些不服气！”
“嗯？”商蟠目光放大，随后哑然失笑，“有何不服？”
“下一次，我定然会完美的解决这些事情的！”
商蟠笑吟吟地看着，衬着那黄昏下，烟绯目光如火，信誓旦旦。
“嗯。”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浅笑。
烟绯看着也随之笑起来，跟在身旁然后一前一后地踏入璃月港中，融入无数归家的人群里。
“走吧，热热你的冷菜，解决一下晚餐！”
“嗯，走吧。”
深夜，商蟠独自站在寂寥的港口，手里拿着一瓶乳白色的小瓶，里面弥散出淡淡的清香。
“蒙德的酒，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无论过去多久，七国都会有不变的事物，蒙德有，璃月也有。
当着无人的深夜到来，商蟠有时就会像今日这般坐在码头，看着碧波荡漾，皓月当空，水天一色。
今日的事情让他不免有些怀念起父亲。彼时的璃月，还未曾有过这偌大精致的港口，最多只能是个归离原的小小村落。
但那个时候的父亲便是告诉帝君，这里以后定然会是提瓦特财富的沉淀之所。
那时自己不信，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也叫商蟠心中怅然感叹。
“父亲，你看啊，璃月已经强大了！”
他高举酒瓶，声音微高。
但说话时，眼泪已经顺着流下，蘸湿衣领。
商蟠久久地看着星空，心中黯然神伤。
“我好想你们啊。”
一直以冷静和乐观待人的商蟠只有在深夜无人之时才会露出的深邃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