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几乎难辨的白点从天边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
地上已经是堆积了一层雪。
天上和地下, 全是茫茫一片银。裹着厚厚的大衣,多则噶站立在雪中,成为这雪白世界里最显眼的一个靶子。
他的身后是静悄悄的羊群, 白色的羊毛是这雪色世界里最好的伪装。
多则噶站在羊群边上, 像往常一样牧羊,脑子浑浑噩噩。
他要把羊带到,带到哪里?
哦对了。
多则噶的眼珠子动了动,往底下看去, 看着被他踩塌下的雪。
下雪了, 转冷了。
他需要把羊赶下山,找到夏季牧场。
对对, 就是这样, 没错。
他又四处看了看,没有枯树,没有岩石,没有其他野兽。
只有他和他的羊。
又抬头,眯起眼睛往上看天。
不见太阳、只有凭空白日。
地形平坦,多则噶分不清哪个方向是下山的路了。
这个中年男人手持□□,站在原地静默。他的羊都在周围走动,只有偶尔的踩雪声。
过了好一会儿,多则噶动了。
他把羊往自己面前的方向赶。
又走了好一段路, 多则噶看到前方站着一个雪白的人形。
他看不太清楚, 眯起眼睛,仍然看不清。
那是,什么人?
不由得、多则噶的心里多出了一些慌乱感。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一身雪白?天上的雪在他身上飘了多久?
多则噶停下了赶羊的步伐。
他莫名不想把羊赶过去了。
那个伫立在雪中的白色人影就好像一个鬼影, 看起来有些透明。
多则噶转身, 将羊群往原来的方向赶去。
热气从他的鼻子处冒出, 他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
喘着气的他只是一个转身,又在原来的方向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鬼影。
阴魂不散。
多则噶脑中只出现这四个字。
他在原地踌躇着,突然脑子又有些放空,站着不动了。
接着,那个白色鬼影的身形渐渐变大了。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当这个白色鬼影站在自己面前,隔着一米距离不到的时候,多则噶后知后觉。
原来不是它变大了,而是它一直在朝着自己靠近。
多则噶已经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白色的鬼影了。
它有人的头颅,躯干和四肢。却没有人的表层肌肤,长长的白色毛发覆盖在它的全身。
原来多则噶看到的白色不是服饰,而是毛发。
它绝对不是人,它是什么东西?
多则噶想动,想举起手中的□□向它发射子弹,但是他动不了。
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他就发现面前的白色鬼影没有攻击自己。
“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很激动地开口:“山神,是你吗?我带着羊来见你了!”
“请允许我把我所有的羊群献给伟大的山神!”
“他”侧开身子,让白色鬼影能够更好地看到自己身后的羊群。
“山神,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将羊群献给你的!”
“他”重新站好,看向这个白色鬼影。
同时,腹部一阵疼痛。
剧烈的腹痛让多则噶发现自己重新接管身体的控制权,他低下头,看到一只长满了白色长毛的手臂伸过来,穿透了他的腹部。
土色的长毛大衣盖住了多则噶流出的鲜血。
“砰”
颇有重量的□□掉在雪地里,发出闷声。
白色长毛手臂把手抽回,下半边手的毛被染成了红色。
多则噶只觉得后头一腥,有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从腹部上涌到口腔。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那张原先一直长满白色长毛的脸早就已经变了,变成了一个羊头,
长而弯的一对尖角,浑浊的黄色动物瞳孔充斥着野蛮凶恶。
这只羊咧着嘴,看着多则噶发笑。
一瞬间,多则噶记忆回笼,恐惧感占据大脑。
他记起来了,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他原本和桑格达,余清韵在车子里休息,结果被羊群里的那只怪物袭击了,那只怪物盯上了自己!
它找到自己了!它找到自己了!它找到自己了!
其他人呢?
多则噶脑子一片茫然。
疼痛使他几乎站不起来,向后跌倒在地,面前的羊朝他向前走了一步。
他仓皇地把头左转右转。
其他人呢?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
“扑哧”
头顶传来血肉被利器刺入的声音。
多则噶抬头,那个站在他面前的白毛羊人的头被切断了,咕噜噜地掉在自己旁边,死得干脆利落,倒有些滑稽。
多则噶傻眼了。
白毛羊人的躯壳随之倒下,露出身后的人。
女人一身黑色冲锋衣,低绑马尾,凌乱的发丝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和紫色嘴唇。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
她的眼珠子动了动,像一面镜子,倒影出多则噶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
女人蹲下身子,朝他伸出那边没有拿匕首的左手:“它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多则噶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惊魂未定。
他后怕地观察四周。
身边呼呼大睡还发出砸吧嘴声音的桑格达,车窗外噼里啪啦的火光,周力和思源守夜的身影,两只藏獒趴在火堆边,不远处休憩的羊群和牧羊犬。
还有主驾驶位置上余清韵的背影。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没有可怕的白毛羊人,没有嘶吼的攻击声,也没有腹部受伤。
如果不是车窗上的裂纹,多则噶真的要以为刚才的袭击也是梦。
“做噩梦了?”
主驾驶位置的余清韵发出声音。
“嗯,”多则噶想到了刚才在梦里救下他的余清韵,“不知道算不算噩梦。”
“不用在意,”主驾驶位置上的人声音平静,“那只是一场梦,代表不了什么。继续休息吧。明天还要打起精神来赶路。”
声线平,没有任何颤音,在这夜色下更令人听了心下安定。
明明看起来很年轻,她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经历许多大风大浪后沉淀下来的稳重可靠,以至于总是能让人忽略掉她的年龄。
多则噶放松呼吸,靠在车后座,挨着桑格达,再一次渐渐陷入睡眠。
这一次,他一夜无梦。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九点,车内空无一人,萦绕着藏獒动物的骚臭味。
多则嘎有些慌张,往窗外看去,看到已经熄灭的火堆,正在交谈的周力和桑格达,还有查看周围环境的余清韵和思源。
两只藏獒就趴在火堆边,不远处羊群有三只牧羊犬围绕着,他的马绳被思源牵在手上。
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多则嘎长舒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下去。
“你醒了?”余清韵见到他下车,“你的马需要有人骑乘,你还要骑马吗?”
面前的多则嘎昨天晚上遇见了那个可怖的羊人,加上半夜噩梦惊醒,面色憔悴,厚重的黑眼圈在眼底彰显着主人的精神状态。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能够在外头骑马的样子。
这让余清韵回想到了昨晚的遭遇。
那个白毛羊人逃跑以后,余清韵使用【诡梦】进入了多则嘎的梦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虽然梦境并不能遇见未来,但是可以反映出梦境主人潜意识里的想法。
在梦里,白毛羊人对多则嘎阴魂不散。
这说明,多则嘎认为这个白毛羊人仍然会找上门。
这个怪物,吃掉什么东西,似乎就能够变成那个东西的模样。就连余清韵也难以发现怪物的伪装。
昨晚在白毛羊人逃跑以后,余清韵大半夜的让多则嘎清点了一下剩下的羊数量。
一百一十九只。
那个怪物确实跑了。
这个怪物是白色的,那么她前晚在桑格达家碰见的白色人影会不会就是那个怪物?
那个怪物为什么吃掉了藏獒,却没有变成藏獒的模样?难不成藏獒不是那个怪物吃的?
假设藏獒不是那个怪物吃的,那藏獒肯定是被其他东西,或者其他人给解决掉的。
之前的黎雪义说了,张子华还是那个张子华,谷川金却不是那个谷川金。
原本余清韵以为谷川金可能会是风霁月的人,现在想想,有可能不是。
她之前在车上有回想过藏獒出事的那晚,处于谨慎,有询问过桑格达、在她跟车去到下面县城的时候,桑格达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桑格达说,谷川金对着三只藏獒拍摄过。
藏獒出事,却没有出现“新”藏獒来混入其中,有没有可能,那晚出事的,不只是藏獒?
那晚出事的可能是谷川金。
但是怪物不可能有两个,所以理论上来说谷川金和羊群里的怪物不可能同时存在。
所以余清韵猜测,怪物可能不是吃掉什么人就会变成什么人。
怪物可能是吃掉什么人,就会分裂出被吃掉的那个人。
这样一来,她的理论就成立了。
谷川金那晚有可能又偷偷私自去拍摄,碰到了怪物,被吃掉,然后分裂,期间惊动了藏獒,所以藏獒被吃了。
这么一来,余清韵又能推测这个怪物的杀人条件了。
她注意到,出事的两晚都是在月亮被乌云遮蔽得不见光的时候。
而且怪物似乎会攻击第一个注意到它的人,而且一个晚上应该只能分裂一个人。
不然那晚的藏獒也不会只是单纯的失踪了。
想通这一切后,余清韵心里好受些了。
一切真相,还需要后面慢慢验证。
她看着面前惶恐不安的多则噶。
人在她这里,怪物迟早会来的,不急。
“要不然,”多则噶说,“要不然我的马就放生了,回馈大自然之中。”
他实在是不想自己在外面骑马,昨晚那张狰狞可怖的羊脸历历在目,要他一人呆在外头,太不安全了。
他更倾向于和余清韵几人一起坐在车里头。
“总归是你的财产,”余清韵说,“还是留着吧。我来骑马,行吗?”
她在外面更容易观察四周,行动也更加方便,总比昨晚在车里看到羊脸行动受限来的好。
余清韵都这么说了,多则噶自然没办法拒绝。
之后他们吃了点早餐,余清韵上前,学着自己在视频中看到的骑马技巧,用手碰了碰马头,确定马对她没有抵触以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抓住缰绳。
藏獒,周力,思源,桑格达和多则噶都上了车,车子慢慢开动,余清韵骑马在后头牵绳慢跑,头羊跟随着马儿走,牧羊犬在周围引导。
多则噶坐在右边的副驾驶位置,驾驶位上是桑格达开着车,后面是藏獒,周力和思源。
车窗密闭,周围都是活人,外面还有余清韵骑着马,多则噶得到了些许的安全感。
人多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岔子。
神灵保佑。
多则噶双手合十拜了拜。
拜完以后,他睁开眼睛,靠坐在舒适的车软皮上,看着窗外杂草丛生的荒野。
荒野上时不时出现一棵孤零零的树,或者是凸起的低矮岩石和灌木丛。
有一棵树倒是极为笔直,树干算不上粗壮,枝叶零星。
多则噶的眼皮子忍不住的抽搐,几乎是快速地把身体给缩起来,好让自己不出现在外部透过车窗看车内的范围。
那棵最为笔直的树干旁边有一个凸起的东西。
他看得分明,那是一张熟悉的扭曲羊脸。
它透过贴了黑色防窥车膜的车窗,对着多则噶咧开嘴,露出尖牙地笑。
它无处不在。
多则噶缩了起来,这一动作幅度很大,甚至撞了车门,车内几人都看过去,桑格达说:“怎么了?”
“外面,外面那棵树后面有怪物!那个怪物在树后面!”多则噶说。
桑格达见状,车速放缓。
“别停下来!”多则噶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好,“别停下来!它会杀了我们的!”
周力对桑格达说:“桑格达大哥,继续开吧,别停下来。”
桑格达本来也没想停下来,只是想看看那棵树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怪物。
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他想要掌握怪物的位置和动向。
知道怪物的具体位置反倒会令他感觉到安全一些,总比看不到怪物然后东想西想好太多了。
未知总是比已知更加的可怕。
开了好一段时间,考虑到后面羊群的体力问题,中间停顿修整过三四次,接着很快就到了下午四五点。
车子再次停了下来,这一次他们平地生火,打算热罐头吃晚餐。
周力和思源生火,余清韵坐在旁边拿着地图对照位置,桑格达看着藏獒和四周。
多则噶这一个下午担惊受怕,一下子睡着,又一下子醒来,中间喝了不少水。
现在他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人有三急,他算是憋了有一段时间了。
真的憋不住了。
多则噶看了看忙碌的所有人,然后偏头观察四周。
那些树,石头什么的,他是不敢自己一个人去了。
再三犹豫之下,多则噶来到了自己的羊群边上,找了个和其他人比较安全的,能够及时赶来支援的距离,利用羊群遮挡,开始放水方便。
多则噶解决好后,提起裤子,身后碰到了一个东西。
他起初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是在羊群边上,后面的应该就是自己的羊了。
下意识地转头往后看,直接和羊群里一只抬头看着他的羊来了对视。
那只羊,怎么有点熟悉?
一种如同薄膜塑料的隔阂感笼罩住多则噶。
他后知后觉。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黄色浑浊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多则噶,死气沉沉。
“啊——!”
多则噶尖叫出声,踉跄出逃。
还没跑几步就被周力两三步跑上前给拎起来。
“怎么回事?”周力醇厚的声音。
余清韵几人也上前,周围羊群扩散出一些空间。
可不能让多则噶独自一个人跑了,要是跑了,即使没到月黑风高的杀人条件,说不定也会出事。
“那只羊!那只羊还在羊群里!”身边有了人,多则噶的意识回笼,手指向刚才那只羊的方向。
余清韵几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群羊,白色绒毛摩擦在一起。
原来那只令多则噶感到恐惧的羊早已没入羊群消失不见。
多则噶也有些茫然,茫然中藏着惊惧。
那只羊就在这群羊之中!
多则噶怕了。
余清韵说:“你再清点一遍羊群数量吧。”
“不用害怕,我们都在这里。”
比起多则噶的恐惧,余清韵更倾向于白毛羊人不在这里面。
结合前面两次出事的时间点,怪物要吃掉一只羊然后分裂,必须要在夜晚,昨晚白毛羊人直接跑了,今天白天也没有杀人条件。
多则噶又一只一只羊慢慢筛数出来,一百一十九只。
那只白毛羊人没有混入其中。
是他太过提心吊胆,以至于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草木皆兵。
多则噶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余清韵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曾经躲在衣柜里的自己。
过于害怕,过于紧张,以至于有些病态。
不过余清韵现在好了很多,不如说是她现在已经适应了目前的步调。
不适应就会死,她只能适应。
“过来吃东西吧,罐头热好了。”思源招呼其他人。
他们一群人围着火堆吃完了饭,然后上车,思源让多则噶好好睡一觉,别再乱看外面的景色的。
余清韵在外头骑着马,张望四周。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看到可疑的白毛羊人身影。
中途有碰到过一群狼。
它们似乎并不饿,两队人马都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狼群没有过多逗留,很快走了。
这一天因为多则噶的精神状态,还有羊群的体力原因,耽搁了不少路程,白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这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随着山势向上,海拔升高,逐渐有小雪飘落,地上的荒草和黝黑的岩石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周围的景物在逐步变成多则噶梦境里的景象。
为了多则噶的安全,余清韵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多则噶。
他已经被白毛羊人盯上了,今晚如果月亮仍被笼罩,他将会是白毛羊人第一攻击对象。
晚上八九点,天色暗淡,太阳下山。
火堆升了起来,橘黄色的火光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所有人都围在火堆前吃着罐头。
空气中只剩下犬类动物的呼吸声,吃食的咀嚼声,还有羊蹄踏雪的声音。
吃完饭后,余清韵照例让多则噶清点羊群数量。
仍然是一百一十九只。
清点结束后,多则噶钻进了车里不出来,周力和思源仍旧照常准备守夜。
“他们,不休息吗?”桑格达看着周力和思源忙碌准备干草柴火的身影,对着余清韵说。
“哦,”余清韵说,“他们准备好干草和柴火就去睡了。”
“今晚我在外面守夜。”
余清韵打算让周力和思源在车里近距离守着多则噶和桑格达。
她和藏獒呆在外面。
马被拴在车把上,除了余清韵,所有人都进入了车内,关好车窗,只有靠近余清韵一侧的主驾驶位打开一点车缝以便空气流通。
余清韵蹲坐在火堆边,看着跳跃不断的火焰,又转头看向车窗。
车窗贴上了墨黑色防窥车膜,顶多只能看到车内人一个挨着一个的人影绰绰。
车内明明是人,现在看上去倒像是一车的鬼。
余清韵摇摇头,继续坐在火堆边。
多则噶缩在车子一角,照例和自己的妻子,儿子联络,互道平安后挂了电话,然后摒除杂念,闭上眼睡觉。
他睡的过程中并不踏实。
在众人的呼吸之间,他隔着铁制的车门,听到了闷闷的摩擦声,窸窸窣窣。
但是他不敢睁眼,也不敢再动。
这些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踩碎,像是什么东西被摩擦,又像是,像是什么东西碰到了车门。
多则噶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
余清韵似有所感,侧头转眼,看向身后的车子。
这辆时常奔波在荒野上的破旧汽车并不干净,为了适应崎岖起伏的地形,底盘被做得很高,有难清理的污渍固定在车壳上,称得上是肮脏。
车子静静停在原地,车门和车窗倒映着火堆和坐在火堆边的冲锋衣女人。
余清韵动了,她站起身子,想要绕着车子走一圈。
走到车子黑暗的另一侧。
除了飘荡的雪花,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发生。
余清韵走回火堆边,继续坐下来,两只藏獒有些骚动,开始在车子周围打转。
它来了。
余清韵知道,多则噶知道。
余清韵已经大致猜到了白毛羊人在哪里了。
但是目前的状况并不好上,她在等,等待一个机会。
等待白毛羊人主动出击之时,那将会是余清韵的机会。
女人坐在火堆边,拾起旁边麻袋里的柴火,往火堆里丢上两根。
火焰灼灼,映出车子的一边影子。
仔细一瞧,车子一侧的影子,多出了两个长而弯曲的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