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修长白皙, 光洁莹润,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完好,却让余清韵有些恍惚。
艳阳高照, 微风清朗,她站在一家酒店大门前,一手拿着一张邀请函,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
余清韵脑子有点空白,她好像忘了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现在, 她正拿着一张纸。
【女儿,妈妈爸爸拿到了这家酒店的住房免费邀请函,没有时间去, 正好你在这里旅游, 可以免费去住房。】
纸上夹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四个红色的毛笔字。
【瑰梦酒店】
字体的背景是阳光下的酒店全局图。
酒店外观整体是红黄色的,黄色的墙面,红色的三角形屋檐房顶,墙体酒店只有顶层的房间设有阳台和巨大得落地玻璃窗。
卡片背面有五个黑字。
【免费住房卡】
右下角有两排酒店经理和前台的电话号码。
她,是来这里入住的?
余清韵抬脚,走进酒店大门。
一进去就看到酒店里三两成群的客人进出, 旁边的沙发上也坐着些人,聊天攀谈,吃着点心和茶。
大厅上华美精致的水晶大吊灯即使没有开灯也显得那么的美丽。
酒店大厅里无人注意到余清韵, 她心头却惴惴不安。
她,有忘记什么吗?余清韵拿着纸和卡片的左手情不自禁地挡在胸前, 感受着自己胸膛里心脏的跳动。
砰砰砰。
她拖着行李箱走近大厅里坐在正中间柜台的前台服务人员。
服务人员穿着黑色工作制服, 是一名女性, 噙着微笑,皮肤很白很白。
前台微笑着说:“你好客人,是来住房的吗?”
余清韵有些不想说话,沉默着点头,然后递给前台卡片。
前台接过卡片,双手和余清韵的手接触一瞬。
有些凉。余清韵从指尖开始到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前台在柜台里面看了看卡片,笑容更盛。
前台说:“客人,这是你的钥匙,在二楼的202房号,可以乘坐电梯入内。”
余清韵接过钥匙,这次她只是手指轻轻接过钥匙的一角。钥匙和爸爸妈妈给的纸张被她放在口袋里。
“祝您住房愉快,有个好梦。”
余清韵走去电梯。
电梯还没开门,旁边的电梯屏幕闪着电梯楼层。
五层。
四层。
三层。
电梯在三层停了下来。
只是二楼而已,没必要上电梯吧?
余清韵总感觉有些不安,她看了看电梯旁边黝黑昏暗的楼梯口。
酒店的楼梯是在背光处,加上白天没有开灯,里面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斑驳台阶和灰色墙面。
她打算走楼梯。
余清韵拉着行李箱,一点点地把行李箱提上一个个台阶。
行李箱很重,重到每上一个台阶都需要余清韵双手一起提上去,白嫩嫩的手掌被摩擦着,火辣辣的。
余清韵总感觉有些不适。
她的力气未免也太小了?
等走到了一楼拐弯上二楼的平面台,楼道上方的那扇小窗带来了这个楼道里最亮的光。余清韵看到了平面台上放着一个牌子,挡住上二楼的路。
她凑近一看,牌子上的红色液体顺着下面流下,像是刚写上去不久。
【前方楼道施工封停,请乘坐电梯。】
余清韵看了看上面的楼梯。
楼梯上没什么施工的痕迹。
二楼楼梯口有个黑色的东西在动。
余清韵被吓了一跳,眯眼,仔细看去,疑似有一个人在二楼楼梯口拖着地板。
余清韵喊:“阿姨,我看见这个楼梯也没什么做工痕迹,我能上去吗?”
二楼楼梯口上的人没有回应。
余清韵有些发怵,但是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她再次喊:“阿姨,我能走上去吗?”
二楼楼梯口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像头往下看,看向了余清韵。
余清韵身子抖了抖。
她想下楼了。
余清韵顺从内心,拖着行李箱下楼,动作很快,行李箱“嗝哒嗝哒”的巨大声响不停在楼道间回荡。
她不敢抬头往上看,不敢和二楼楼梯口的人对视。
她敢肯定二楼楼梯口上的那个人一直在注视着她。
余清韵拿着行李箱重新走回了电梯,这个时候电梯的门仍然是关的,但是电梯屏幕上显示着一楼的字样。
余清韵点击开门按钮,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可能之前下楼的客人们已经走了。余清韵这样想着。
她走进电梯,摁下关门按钮,同时点击二楼的楼梯按键。
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余清韵看到斜前方有一个推着小推车的服务人员朝着电梯走来,似乎也要上电梯。
小推车上有物品摆放,全部被一块白布遮盖,只能看到隐约上下起伏的轮廓
随着他的不断靠近,余清韵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
她为什么总是在害怕?
余清韵没有点击电梯的开门按键等待那个服务员进来,她让电梯门缓缓关闭。
当服务员的小推车到达电梯门口的时候,电梯完全关上了。余清韵在最后一刻的门缝里看到那个服务员的眼底里似乎充满了怨毒。
此刻,独自一人身处密闭狭窄的电梯内部居然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余清韵上到了二楼。
幸好202号房靠近楼梯拐角处,余清韵拖着行李箱走了几步路就到了房间,拿出钥匙赶紧打开房门进去。
她扫视了一下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古怪的气味。
余清韵放好行李箱,打开,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她的衣物。
余清韵拿了一套衣服先去房间里洗澡,这一路过来,大夏天的,她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黏腻。
出了房间,门外已经是冷白的圆月当空。
余清韵打开窗瞧着外面的月色,忽然升起了一股要睡觉的冲动。
她上床,头刚枕上枕头,便进入了梦乡,陷入一片黑暗。
她是半夜被隔壁的动静吵醒的。
隔壁似乎传来一个女声,她似乎在和某个人交谈着,时不时情绪激动,声音拔高,吐出的话,余清韵一个也听不清。
余清韵被打搅美梦,脑袋有些昏沉沉,看着床边前面拉开的窗帘。
酒店周围的绿化做的很好,她看到了圆月照着那些忽高忽低的树影。
耳边仍然是那个女生的声音,她一直在说着,最后发展成为了吵架,时不时停顿片刻,像是听着她对面的人说话。
但是余清韵从头到尾只听到了那个女生的声音,她不知道女生到底在和谁交谈,又是为什么争吵。
或许女生在和别人手机通话。
反正余清韵被吵醒后,这一夜都没能再成功入睡。
第二天一早,余清韵坐电梯准备下楼去和前台沟通换房间或者投诉的事。
期间她没有在电梯里碰到其他同乘的乘客。
余清韵下楼,仍然是昨天的那名前台。
余清韵问:“我昨天刚刚入住你们酒店的,能不能帮我换房,我实在被隔壁吵得有些睡不着觉。”
“客人,”前台说,“您昨晚睡不着对吗?”
余清韵说:“或许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这上面。”
前台只是说:“客人,您昨晚睡不着对吗?”
那股熟悉的不安开始出现了。
余清韵说:“对。所以我想和你们酒店沟通一下,能不能换房,我可以出钱,不需要免费了。”
前台得到了回答,笑容加深,说:“抱歉,酒店是不允许客人入住以后要换房的,给钱也不行,因为酒店客人比较多,房间数量也有些紧张。望客人您谅解。”
“真的不可以吗?可是我隔壁的房客严重影响到我的睡眠了。”余清韵不死心。
“那这样吧,”前台说,“待会我会去提醒一下客人您两边房间的房客,让他们今晚安静一些,留给彼此一点清净。”
余清韵说好,然后再次独自一人上了楼。
她坐在电梯里,看着缓关上的电梯门,透着最后一点缝隙看着大厅里的人来人往,心下纳闷,为什么客人看起来也挺多的,除了昨天她要上电梯的时候碰到同样也想要上电梯的服务人员,她就再也没有碰到其他同乘的乘客了?
余清韵回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打开房门探出脑袋,看到那个前台此刻正站在201号房,走廊尽头是推着小推车的服务人员,刚才的动静就是小推车滚轮弄出的动静。
这两个员工看上去是一起坐电梯上来的。
前台敲了敲门。
201号房很快打开了门。
201号房的房客说:“有事吗?”
“您好,是这样的,酒店最近在请人开坛看风水,所以晚上想让客人们安静一些,您看……?”
201号房的房客不解:“我晚上都在睡觉,压根没有什么声音,这有什么好提醒的?”
前台点了点头,201号房的房门关上。
她走到203号房,敲了敲门。
“谁啊?”203号房的房门没开,“没点客房服务。”
前台再次敲了敲门,过了一下,203号房的房门终于开了。
203号房的房主语气不耐烦:“没点客房服务,别敲了行不?别烦得逼我投诉你。”
“真是很抱歉客人,”前台说,“只是酒店最近请了人开坛看风水,有些忌讳,所以想提醒一下客人,晚上尽量不要弄出什么声音来。”
203号房房主说:“我自己睡能有什么声音?”
203房门关上。
请人开坛看风水是假,余清韵对酒店的反映扰民是真。
余清韵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对着前台说:“辛苦你了。”
前台说:“不辛苦,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余清韵目送着前台走进电梯。
酒店的制服看上去材质是偏硬的,前台的背影似乎一直都是很僵硬的状态。
前台走进电梯,转身面对着余清韵,电梯两侧的门关上。
前台整个人的行动似乎一直都很僵硬,但余清韵眼下却没有心思多想这件事。
她轻轻地,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就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一样。
余清韵走到床边,坐在床上,毛骨悚然。
刚才201号房房主和203号房房主全是男性。
那么昨晚和人半夜争吵的女声到底是谁?
余清韵敢肯定昨晚的女声绝对在她隔壁,那个声音的距离是不会错的。
当天晚上,余清韵仍是一沾枕头就开始入睡,半夜脑子迷迷糊糊的,耳朵再次听到隔壁女生的争吵声。
真的好吵。
余清韵的眼皮很沉,她只是睫毛颤了颤,勉强开了一点极小的眼缝,要是有别人在场,根本看不出她睁开了眼。
余清韵的床头对着大开着窗帘的窗户,窗户没关,外面的风灌进来。
她似乎,看到了床边有什么东西。
有人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她。
余清韵瞬间清醒,保持着自己面上的闭眼,只开了两条极细的眼缝,一动也不敢动。
她连眼缝也不敢关了,就怕眼皮有些颤动引来窗外人的注意。
窗外是一个女人,余清韵视线模糊看不清面部,但是她能肯定女人现在趴在外面一直看着她的脸。
女人的实现一寸一寸扫过余清韵的眉眼,身体部位,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睡好觉。
隔壁的女生仍然在和永远听不见声音的人争吵。
余清韵开始冒了冷汗,身子有些僵硬了。
她不敢动,就这么维持着不舒服的姿势,那个女人也不动,静静的趴在外面死死盯着她。
她想起了白天前台一直执着地问着她。
【客人,您昨晚睡不着对吗?】
【客人,您昨晚睡不着是吗?】
她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
【对。】
最后余清韵就这么睡了过去,什么时候真正地闭了眼也不知道。
第三天一早,她收拾着行李箱,连房也不打算退了,就希望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酒店,去其他酒店。
正收拾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极有规律,就像是昨天的前台在敲门。
余清韵只开了一点缝隙,露出一双眼睛,门外不是前台,而是那个推着小推车的服务人员。
余清韵说:“抱歉,没点客房服务。”
那个服务人员眼睛不动,嘴巴却是一直勾着微笑:“客人您误会了,我这次来是代表酒店做个反馈调查,请问昨晚,您还睡得舒服吗?”
余清韵说:“睡着了。”
“那您还听见那些吵闹的声音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睡着了没有醒过。”
服务人员的笑容加深,很满意她的回答。
“祝您在酒店里的每一晚都能有一个圆满的美梦。”
余清韵看着他的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想起第一天看到他怨毒的眼神。
“辛苦了。”余清韵客套地说,然后关上房门,继续收拾东西。
她必须要赶紧收拾东西出去!
过了几分钟,余清韵把最后的拉链拉上,立起行李箱,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她打开门,刚探头就看到推着小推车的那个熟悉的服务人员站在走廊尽头,没有想要离开二楼的意思。
余清韵凭白不想让这个服务员看到自己要离开酒店,她一看到这个服务人员心里就发毛。
余清韵关上门,看了行李箱半响,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行李箱了,衣服大不了再买。
她打算空着手下楼,营造出自己只是准备出酒店逛街的样子。
余清韵一身轻的出门,走去电梯等着电梯。
电梯在一楼,现在正往上升,她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扭头看去,看到对面走廊尽头的服务人员推着小推车朝她而来。
余清韵的心脏越来越快,开始控制不住的心慌想要逃跑。
电梯门开了,她赶紧走进去,摁下关闭电梯门的按钮。
近了,那个推着小推车的服务人员更近了。
余清韵开始捂着自己的胸口。
服务人员的小推车卡住了电梯的门。
电梯门感应,开始打开。
服务人员进入了电梯,朝余清韵点头示意。
余清韵没有理会他,因为她现在心慌得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她颤抖着手想要打开电梯门走出去。
可是太迟了,电梯门在最后一秒彻底关上。
与此同时,电梯内部的光线全暗,在一片漆黑之中,有什么清脆的东西响了一下。
……
余清韵从刚才的梦境惊醒,脸侧边枕头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的死只不过是一场梦。
她现在有匕首,有恶鬼图纹,能打就打,打不过也能跑得掉,没有像梦境里的她那么绝望无用。
余清韵慌乱的心定了定。
她现在眼睛也仍然没有完全睁开,只是开了一点眼缝。
她发现眼前的纸人不在座位上了。
纸人在哪?余清韵保持着表面上的沉睡面庞,心下掀起波涛汹涌。
她想着之前每个人睡觉的位置,她睡在床上,陈杰,李仁贵,钟世荣和莫立鹤一起扎堆睡在她床旁边的地板上,也就是她现在身后那边的床尾的地板上。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墙上的符纸被撕下的声音。
余装作不经意地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身子正面朝上的睡。
撕着符纸的声音消失,下一秒,余清韵感觉自己呼出的鼻息回到自己的面部。
有什么东西探到了她的脸上。
那个东西没有任何呼吸,是纸人。
纸人在查看她有没有苏醒。
余清韵坚持着让自己呼吸平稳。
下一秒,她感觉床铺底下被敲了敲。
陈杰他们醒了。
床脚被敲了四下,说明地板上的四个全都醒了。
余清韵现在有些为难,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制服这个纸人,她只能将纸人灭掉。
但要是纸人被她毁掉,莫立鹤就会被反噬,战斗力就只剩她一个了。
床铺底下的细小动静也被纸人注意到,余清韵感觉到自己的呼气没有再打上自己面部了。
最先动手的居然是莫立鹤。
他先发制人,拿出圆盘摁在纸人头上,余清韵猜想他的圆盘应该能强行控制失控的纸人。
陈杰,李仁贵和钟世荣退到一边注意四周的符纸,还有周围的门窗有没有被打开。
纸人的头被贴上圆盘,它动作僵住,余清韵以为成了,但纸人僵硬了几秒,手再次朝莫立鹤拍去。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莫立鹤说,“保护好那几个人。”
他手撑住纸人挥来的手臂,向上一翻,圆盘给纸人割喉,将纸人整个头颅割断。
李仁贵看到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人如此凄惨的遭遇,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莫立鹤落地,吐出了一口血,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余清韵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莫立鹤气若游丝,好像下一秒就能升天,他被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余清韵探了探鼻息。
还活着,应该一时半会死不掉。
门板和窗户突然响起剧烈的抖动声。
“余姐,那些邪祟从窗户缝里想要钻进来!”钟世荣惊恐的声音响起。
“小余,门口这里也有。”李仁贵现在很紧张,他一边说着一边抄起椅子不停地砸着门缝下的鬼手。
陈杰学着李仁贵拿着椅子砸这窗户缝的邪祟。
余清韵看了看房间内部墙壁上的黄底红字符纸。
原本一大面墙壁都贴着符纸,结果被纸人撕下了将近一半。
现在外面的邪祟开始暴动,想要强行进入房间,墙壁上的这些符纸齐齐燃烧着,像是在竭尽全力庇护着房内人的安全。
符纸的纸灰飘散,每一点纸灰落到那些伸进房内的邪祟,都会“滋滋滋”焦着这些邪祟,门板和窗户上被糊上了不少纸灰,抖动的幅度小了不少,弄出的声响也小了不少。
符纸起了作用,那些邪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进疯狂了。
余清韵拿出匕首守在门口,让陈杰三人靠近床上的莫立鹤,这个男人肯定身上还有什么自动保命的东西能护住陈杰他们。
余清韵不打算管窗户了,因为窗户被攻破了她可以在门口打头阵带人冲出去,要是门破了她守在窗户旁,那就只能带着他们飞出窗外坠楼而死。
余清韵不断斩断门缝周围伸出的许多鬼手。
门板拍打声,刺耳的抓挠声,外面的鬼哭,整个场面令人头皮发麻。
在场还保持清醒的人全都精神紧绷,注意四周,可没人注意到睡在枕头上的莫立鹤眼皮不停翻动。
这是做梦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