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这段时间以来都觉得不正常,她总觉得家里有什么东西在活动,每晚她的房门总被扭开—但没扭开,因为她一早就感觉不对劲锁了门。
她每晚关灯后,都静静地趴在地上,透过房门的缝隙试图看到那个每晚想要进入她房间的人。
然而每天晚上,门把手被扭动时,门缝下空无一物。
余清韵希望不要看到门外有人。但当门外确实无人时,余清韵才发现,这更令人毛骨悚然。
门是锁的,外面打不开,动静就停止了,余清韵刚松了口气,下一秒,扭动门把的声音突然加大。
声音急促快速,像是要迫不及待地进入,又像是愤怒打不开。
白天时,余清韵又会仔细检查,是不是自己的门被人做了手脚,但什么也没有。
她心惊胆颤地度过每个夜晚,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每晚门把手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余清韵有预感,迟早有一天,门会被完全破坏。
而她最后一晚呆在家时,门也终于被破开,她见到了怪物。要是仍然呆在家里,她迟早会被怪物抓到。
晚上的动静这么大,爸爸妈妈却没有出来看过一次,余清韵白天问他们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声音,他们却说没听到。
那就是她被盯上了。
余清韵没和爸爸妈妈说这件事,免得他们又说她神经敏感。
爸爸妈妈给她做饭菜,她一点也吃不进去,甚至反胃,吃一口吐一口,以至于她每天都要去外面吃饭。
而且她知道,自己快没时间了。
“爸妈,”终于有一天,余清韵说,“我感觉,家里有其他的东西。”
她双眼紧盯着自己的父母,父母两人的表情皆是疑惑。
爸爸说:“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发现。高考结束之后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妈妈要伸手去摸余清韵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说这些胡话,怪不得我见你这几天有些不对劲。”
余清韵下意识躲开妈妈的手:“没有,我说的是真的。”
她和爸爸妈妈说了这些天的事,但他们坚持认为余清韵多想了。两人每天都要工作,脱不开身,于是让她去寺庙,拜一拜,求心安。
机票太贵,她选择上高铁,最后又做了长途公交车来到这个偏僻的县城里,又在县城坐公交车去往寺庙。
这是南方少数民族的一个县,叫安都县,在她印象中,父母似乎从没来过这里旅游,也不知道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安都县地处层峦叠嶂的神秘大山之中,放眼望去,远处尽是起伏的绿色山峦,那个寺庙就在其中一座山上。
时间倒退回车子刚出发,行驶在县城时。
余清韵望着窗外连绵起伏跌宕巨大的绿色山峦。看样子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才能抵达。
车上的人各个都像是有事情要办,情侣兴致勃勃看景色,有个戴眼镜的大学生一直看着手机,旁边的小混混则是一直看着窗外注意四周的动静,大肚便便的中年大叔打电话说:“嗯嗯,知道了。我到县城了,现在在做车,估计下午才到庙里......别这么说,总归要试一试,万一灵了呢?”
其他人表现还算正常,但这个混混在紧张什么?难道他也撞邪了?
余清韵也跟着注意四周。街道上行人来往,车辆行驶,并没有异常。
忽然拐弯驶过一个街道,旁边窜出来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左顾右盼几秒就带人走了。
车上的红毛混混一见到他们就缩回脑袋,余清韵心下了然,原来只是躲仇家。
而后公交车上山,山上无行人,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植物,余清韵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拿起手机一看。
16:48。
而公交车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道路上只有公交车发动机的声音,余清韵发现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听见鸟叫。
“啊啊啊啊啊啊”
有婴儿凄厉尖锐的哭声响起,刺耳不适。有人视若无睹,有人不由得看向抱着婴儿的母亲。
那个母亲坐在余清韵斜前方,低着头,阴影笼罩,看不清表情,只能见到她低头轻摇着婴儿。
婴儿逐渐止住哭声,没了声响。
打电话的油腻中年大叔和那位母亲隔着一个过道,说:“大姐,带孩子来庙里祈福的吧?”
母亲不应,那位大叔也不觉得尴尬:“我家里也有一个孩子,不过现在已经六七岁了。我本来在外面做生意,最近孩子老生病,老婆也跟着病了,跑遍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甚至都找先生来看了,先生说这不是病,就叫我过来看看。”
一说到孩子,那个母亲才和他交谈。但余清韵根本听不清那位母亲说了什么,只能听到那位大叔时不时应着一两句“是啊是啊。”“对,唉,天下父母心啊。”
两人聊了一两句后,似乎聊完了,大叔拿手机出来拍窗外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了寺庙前,一行人下车。
车门打开,寺庙门口前站着上一批在寺庙呆着的客人,有一个人让余清韵感觉既不舒服。
他穿着橘色短袖,戴着口罩,驼着身子走在最后面。余清韵不敢多看,只是余光注意,但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发现她的举动。
他进入车里,就站在车上一直看着余清韵。和余清韵同批的客人已经开始进入寺庙,而后公交车慢慢开动,走了。寺庙门口只剩下大肚便便的中年大叔,小混混,几位扫地僧人和余清韵。
大叔到达目的地之后又站在这里打了电话给家里报平安,而小混混则对寺庙不敢兴趣,在门口这里看着四周就像是来游玩的。
寺庙其实很大,光是门口就超过余清韵的预期。
寺庙坐落半山腰的平坦之地,庙前有几颗参天大树,树底下都有着好几个石像,或用手遮眼,指尖开缝看着众人,或眼睛直视,嘴巴上扬,或抬头看天,目眦尽裂。
小混混好奇地靠近几个石像,在用手遮眼的石像旁晃悠查看,还用手碰了碰,嘴里说:“这是有什么讲究的吗?寺庙里好多石像。”
余清韵心下觉得不对劲,也观察起石像。石像表面粗糙,浑身上下都是经过长年累月的流水侵蚀,要想看清细节已经不可能,只能看出每个石像大概动作。
她没有去触碰石像。
边上几个扫地的僧人中,有一位小僧人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上前说:“几位施主,是来烧香的吗?”
余清韵点点头,小混混收回了摸石像的手,正好大叔也打完了电话。
“那么几位施主请随我来吧。”小僧人说。
他带着三人一路慢慢走过,最后进入一个大殿,先前其他的游客都在大殿内上香,场面安静,弥漫着香的气息。
小僧人再送他们到达大殿后没有离开,而是跟在大殿里一个成年僧人的旁边。
这家寺庙的香是免费的,余清韵接过成年僧人给她的香,点上之后放入香炉,双手合十闭眼。
她的心一直跳的很快,根本无法凝心聚气。
余清韵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窥伺感将她从上至下的扫视,一寸一寸慢慢而过。
她猛然睁眼,对上面前那尊巨大的金像,金像慈眉善目,悲悯天人。
余清韵心脏狂跳。
她怎么觉得,这里也不安生了。
小僧人在她拜完后,说殿内有内间,有年长的僧人在里面解疑或求安。
正巧潘妮和柳南风刚看完姻缘,面带羞涩从内间出来,余清韵就进去。
有位老僧人拿着佛珠手串坐在内间正中央,面前放着桌子。
他抬起褶皱下塌的眼皮,看了余清韵一眼:“施主,请坐。”
余清韵在他对面坐下。
老僧人只看了一眼。
“虚邪本身,迷途暗雾。”老僧人摇头,“施主,你还是请回吧,本寺帮不了什么。”
他什么意思?这个僧人知道我撞邪?
余清韵到最后也只得到这两句话,无论她再问些什么,老僧人都不肯再说,她打定主意,要是寺庙没用,自己就去道观问。
她怀着一肚子疑惑走出内间。晚钟开始敲响,敲了很多下,成年僧人说要带他们去撞钟。余清韵在来之前查过一些寺庙景点的项目,撞钟就是其一。顾名思义,带游客们一一体验一下钟鼓楼上巨大的梵钟如何撞响。
成年僧人和小僧人在前面带队,余清韵和小混混落在最后头,前者是有心事心不在焉,后者是根本对寺庙不敢兴趣,只是来躲仇家。
他们慢慢走过,沿途碰上一些殿,小僧人就会边走边说,三言两语一概而过,显然是有着许多的待客经验。
余清韵发现有许多僧人路过他们,去的方向也和他们一样。
成年僧人自然也发现了,拉过一个路过的僧人问发生了什么。
路过僧人说:“我也不知道,是住持叫文慧师兄喊大家去钟鼓楼,说有重要的事情。”
说完,路过僧人就告辞,快步离开。
成年僧人带着余清韵一行人紧随其后,他们右拐左拐一段路后进入一片树林。
树林很大,有许多条岔路,如果没有僧人带路,刚来的游客都会迷路。道路由许多小鹅卵石铺成,路的两旁时不时有石像和路灯摆放。
当余清韵察觉不对时,她和小混混已经离大部队越来越远了。
周围无风声无鸟叫,仿佛天地万物一片死寂,面前的重重人影仿佛只是一道道虚幻的身影。
明明看起来就那么一点距离,余清韵快速跑上前,却仍然超越不了在她前面一两步的小混混,只能看到前面人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看着小混混,这人显然还在状态外,觉得自己只是走得慢了些,悠悠然的姿态,还有闲情雅致东瞧瞧西望望这附近树林的景致。
“施主。”
身后传来声音。
这个声音和善恬然,沁人心脾,余清韵脑袋有一瞬晕眩。
“施主,你听到了吗?”
余清韵脸色极差,心脏乱跳。
完了。
“施主,你听到了吗?”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接近余清韵。
余清韵头也不回,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现在的情况很显然,她和小混混被困住了,而且不管是走还是跑,两人的距离不会变,也不会接近大部队。
此时大部队已经看不见了。
而后面的声音逐渐逼近,最后竟仿佛那个东西就贴在她耳朵旁边。
“施主?”
耳边声音犹在,为什么她没有被攻击?是不是只要不回应,不回头,就不会有事?
余清韵依旧正常走着,即使她也不知道她和小混混到底走上了哪条岔道。
小混混像听见了什么,疑惑地回头,对余清韵说:“是你在叫我吗?”
糟了。余清韵心里一咯噔。
下一秒,小混混像是被后面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一般,慢慢转身,往后走去。
余清韵能清楚地看到小混混木讷的双眼深处充满恐惧,整个眼睛充满了血丝,脸部抽搐。
他在挣扎,在试图夺回身体控制权。
要不要救他?我能救得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