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最近十分苦恼。
宗主成天不挨獬豸宗的门, 连清澂筑也变成灵芥带去了晏温山,獬豸宗积压成堆的事全都压在倦寻芳一人身上。
“上沅!”
终于有一天,倦寻芳实在是忍不了了, 怒道:“去问问宗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獬豸宗?!”
上沅脑子一根轴, 复杂的事务处理不了, 只能干些打打杀杀的事。
她坐在窗棂上吹叶子玩,茫然回头:“啊?宗主不是才刚合籍吗, 现在让他回宗来我肯定会被骂的。你自己怎么不去问呀?”
倦寻芳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敢吗?”
上沅:“……”
我就敢?
倦寻芳被一堆事务搞得心力交瘁,痛苦道:“那你用犀角灯旁敲侧击问问不成吗?”
上沅见他都要薅头发了,“哦”了一声,乖乖拿出犀角灯和盛焦传音。
倦寻芳还在那提要求:“委婉点,省得宗主误以为我没有能力, 执掌不了獬豸宗——对了也别说是我想问的。”
上沅点点头,传音:“宗主,你什么时候回宗啊?您要是再不回来, 倦寻芳就要谋朝篡位, 彻底执掌獬豸宗了。”
倦寻芳:“???”
倦寻芳呆愣一瞬, 那音已经传出去了, 他“砰”地一拍桌子, 咆哮道:“上沅!”
“你说的。”上沅疑惑道, “委婉、说你很有能力。”
倦寻芳:“……”
倦寻芳人都傻了, 恨不得冲上来将上沅给扔出去。
上沅是当年最后一批入申天赦的人, 被盛焦解救出来后脑子像是缺了根弦, 没心没肺一根筋, 倦寻芳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倦寻芳头痛欲裂地扶着额头, 有气无力道:“我要是被宗主逐出獬豸宗, 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也给薅出去。”
要死一起死, 谁也别想活。
上沅疑惑地眨了眨眼。
***
千里之外的晏温山。
合籍后,诸行斋的人又住了好几日才陆陆续续离开。
之前如此热闹,乍一空下来显得冷清不少,晏将阑失落两天后又开始撺掇着让盛焦笑给他看。
盛焦还是不笑。
晏将阑百战百败,蔫蔫地躺在软塌上晒太阳。
正在百无聊赖时,桌案上盛焦的犀角灯亮了。
晏将阑抬手将那簇燃烧的火苗招过来,指腹微微用力捏破,上沅的声音从中传来。
听完后,晏将阑一乐,兴致勃勃地坐起,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獬豸宗中。
倦寻芳一边战战兢兢地处理公务,一边等着宗主回应,冷汗都要下来了。
很快,犀角灯传来一个显形诀,悄无声息落在倦寻芳的桌案前方。
倦寻芳一愣。
下一瞬,盛焦一身獬豸宗黑袍,面无表情出现在显形诀上,眼神冷厉漠然一扫,视线直直看向倦寻芳,看起来心情极其不虞。
倦寻芳……倦寻芳直接跪地叩拜恭迎宗主!
盛焦漠然道:“谋朝篡位?”
倦寻芳冷汗簌簌往下流,讷讷道:“宗主明鉴,我并无此意。”
盛焦缓步走到倦寻芳面前。
步子一点点靠近,倦寻芳就抖得更加厉害,差点想把上沅一起薅过来替他承担这胆战心惊的恐惧。
那步子终于落在倦寻芳面前,带着一Www.52GGd21格格党m股强烈的压迫感。
倦寻芳每一瞬都仿佛心在热油上烹,恨不得死了算了,艰难保持着清醒睁开眼睛,无意中一瞥,却见“盛宗主”的脚竟然赤着,脚腕上还戴了用红绳穿成的珠子。
倦寻芳一呆。
被“盛宗主”的威慑吓傻了的脑袋一时间无法转过来。
“盛焦”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起头来。”
倦寻芳艰难稳住,一点点抬起头,对上盛焦那张不怒自威冷若寒霜的脸。
突然,“盛焦”冲他坏笑一下。
倦寻芳:“???”
倦寻芳悚然,差点晕过去。
晏将阑哈哈大笑,蹲下来拿爪子虚虚搭在倦寻芳肩上,悄无声息变回原来的样子,笑得直打跌。
“哈哈哈!”
倦寻芳:“……”
倦寻芳恼羞成怒道:“晏聆!”
晏将阑笑得咳嗽:“对、咳咳对不住,我就……哈哈哈盛宗主的威名果然好用啊!”
倦寻芳恨不得冲上去揍他,扶着桌子爬起来,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故作冷厉道:“你来做什么,宗主呢?”
“钓鱼呢。”晏将阑笑够了爬起来,跟着倦寻芳笑眯眯道,“倦大人真想谋朝篡位啊?真是好英勇啊,你有何打算啊和我密谋密谋,我愿意让盛宗主‘从此君王不早朝’,来给你打掩护。”
倦寻芳:“……”
倦寻芳翻了个白眼:“你这么败家,宗主若是不做獬豸宗宗主,要拿什么养你?”
晏将阑奇了:“谁说我败家的?天地可鉴,我只有这么省了吧,盛宗主昨天还说要把晏温山北边的山头也买下来,我给严厉拒绝了。”
倦寻芳狐疑看他。
“……我狠狠地说,要买东边的,向阳,风水好。”晏将阑说,“虽然比北边的贵了两倍,但自从天衍没了后,中州和北境交界处的灵力逐渐复苏,灵植灵兽也越来越多,往后肯定是一方福泽之地。到时候我再转手以十倍的价格卖出去,那就是白赚数十万灵石啊!”
倦寻芳:“……”
倦寻芳一时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败家,还是奸商了。
“起开起开。”倦寻芳继续坐在桌案前处理那成堆的卷宗,没好气道,“你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了——既然来了,等会你就去问问宗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獬豸宗吧,这还有一堆大事等着他定夺呢。”
晏将阑趴在桌子上支着下颌,懒洋洋道:“好,等会就和他说。经商啊,晏温山不适合经商,行舫都很难停落,此地无银城倒是很适合。那条长川能行船,啧,我得找伏瞒入伙,让他给我做点日行千里的船舫。”
倦寻芳又要翻白眼了。
这人可真会赚钱,什么赚钱的路子都能想到。
倦寻芳见晏将阑欠嗖嗖的,实在是没忍住,打算给他致命一击。
“晏聆。”倦寻芳冷冷道,“你的一千七十八本医书,看完多少了?”
晏将阑:“……”
晏将阑不可置信地看着倦寻芳,嘴唇哆嗦道:“倦大人,我不再是你最敬重的宗主夫人了吗?无冤无仇,为何伤我?!”
倦寻芳冷笑:“明年婉夫人可是要检查的。”
晏将阑瞬间笑容都没了,凶巴巴瞪了倦寻芳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倦寻芳终于爽了。
晏将阑从犀角灯出来,回头看了看那成堆的书,愁眉苦脸许久,还是抬手招来一本开始看。
药宗的医书绝佳,又有婉夫人的批注通俗易懂,晏将阑又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会极其认真的聪明人,从刚开始的艰难看两页到最后彻底沉浸其中。
一本书短短两个时辰就啃得差不多。
日落西沉,盛焦终于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鱼,拎着回来时眉头始终紧皱着。
晏将阑刚好看的差不多,瞧见那小鱼苗乐得差点翻下软塌:“哈哈哈盛宗主,你钓了半天就钓上来这一条小鱼苗吗?”
盛焦将鱼放在院子中的小池塘中,不理会晏将阑的嘲笑。
晏将阑将书放下,颠颠凑上去笑嘻嘻道:“盛宗主威风凛凛惮赫千里,连鱼都被您震得不敢上钩啦。”
盛焦瞥他一眼,视线又落在犀角灯上:“有人传音寻我?”
“嗯嗯。”晏将阑闲着无聊用赤着的脚去拨水,随口道,“倦寻芳,说是獬豸宗有大事等着盛宗主去定夺。”
盛焦点头,拿起犀角灯前去寻倦寻芳。
显形诀再一次出现在獬豸宗内的显形诀上,倦寻芳见状忙跑上前颔首行礼。
“见过宗主。”
盛焦道:“有何要事?”
倦寻芳忙喊上沅,让她将一堆卷宗拿过来。
在等卷宗过来的时间,倦寻芳将自己处理好的卷宗捧过来,恭恭敬敬道:“这些是我自己看着定夺的,不知有无过错,劳烦宗主再过一遍。”
盛焦垂眸去看。
自从上次盛焦渡劫后,獬豸宗的事务便一点点交在倦寻芳手中,甚至一些大事盛焦都不再过问,隐隐有种要将权利交出去的趋势。
但倦寻芳对盛宗主一直盲目崇拜,甚至到了一种愚忠的地步。
他根本看不出来这一点,更从来没想过要取代盛焦做獬豸宗宗主之位,还以为宗主是要和心上人恩恩爱爱,再加上历练自己才如此的。
盛焦看了许久,抬起头看着倦寻芳,一向冷冽的眸中竟然浮现淡淡的温和之色。
倦寻芳一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错。”盛焦言简意赅,“处理得很好。”
倦寻芳瞬间受宠若惊,讷讷道:“谢、谢宗主夸赞。”
盛焦注视着倦寻芳,那眼神冷漠却又带着点和寻常不一样的情绪,直盯得倦寻芳浑身不适,怯怯地壮着胆子开口:“宗主?”
“嗯。”盛焦终于道,“倦寻芳,你在獬豸宗多年,可有想过……”
倦寻芳心里一咯噔。
宗主从来不会对他说这些话,且还是用这种莫名温和的语气。
盛焦停顿一瞬,才淡淡道:“……可有想过,这獬豸宗的宗主之位?”
倦寻芳瞬间僵住。
就连一旁的上沅也满脸迷茫,不知道为什么盛焦会突然说起这个。
“宗主……”倦寻芳讷讷道,“您在说玩笑话吗?”
“没有。”盛焦道,“你若想,等你独当一面,这獬豸宗宗主之位便是你的。”
倦寻芳眼神直勾勾盯着盛焦。
盛焦问:“如何?”
倦寻芳脸上不知是什么神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准备,突然暴怒地道:“混账晏聆!你又冒充宗主来骗我!我宰了你!”
上沅:“?”
盛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