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血症的症状十分难受,四周的声音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了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咚,咚,咚”,强有力的心跳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将他从这个世界中剥离开去。
这种强烈的拉扯感,让陆明鹤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撕扯一般,空虚又带着尖锐的疼痛。
随着眼前白点不断增多,一道强烈的白光一闪而过,顿时陷入死寂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意识渐渐回笼,陆明鹤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原本静谧的环境开始变得嘈杂。
他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耳朵,不停地“嗡嗡”响着,吵得他脑壳疼。
“怎么这么吵,安妮塔这是开挖掘机进屋了?”陆明鹤腹诽着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烟雾,将他的视线阻隔在了一米左右的范围内。
这熟悉的烟雾,陆明鹤第一个反应就是哈批系统又来搞事情了。
随着他睁开眼,刚才吵个不停地声音也消失了,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陆明鹤从地上起来,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虽然烟雾很浓,但自己脚踩的地面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是沥青的地面,和安妮塔家里的木质地板截然不同。
他可以确定自己已经不在原先的房子里了。
所以,他是被安妮塔拖出去抛尸了?
还是说自己又换了个副本?
陆明鹤在内心叫了几声哈批系统,但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皱了皱眉,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去附近探查一下。
忽然,他注意到在他脚边不远处,有什么液体正歪歪扭扭地朝他这里流过来。
陆明鹤定睛一看,随着他看清那液体竟是鲜红的血液时,瞳孔不由的一缩。
就在这时,眼前的烟雾出现了不符合常理的扭动,随即在血液流出的方向产生了那种信号错乱的花屏马赛克。
在那堆马赛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随着影子的出现,原本安静的空气被打破,马赛克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哭喊声。
那声音仿佛有着魔力,直击人脑仁。
陆明鹤被这哭声烦得头疼,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决定去把这个源头给解决了。
他朝着马赛克走去,随着他的靠近,马赛克中间漾起一层涟漪,中心点的烟雾随着涟漪扩散,露出了一块空洞。
在洞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一个小孩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低着头,背朝着这边。
那小孩像是在鲜血中浸泡过一般,短短的头发上不断有血珠滴落,没入浸满血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衬衣中。
那些血就是从小孩这里流出来的。
陆明鹤的瞳孔不由一缩,晕血症带来的不适感再次出现,而小孩那血淋淋的模样,让他心中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朝着小孩的方向快步跑去。
就在快要靠近那洞口时,烟雾重新汇聚起来,灰白的烟雾越聚越厚重,颜色也逐渐加深,变成了黑色。
烟雾腾腾,厚重的黑烟中透出猩红的光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燃烧着。
带着猩红火光的黑色烟雾将那小孩整个吞没,又朝着陆明鹤蔓延过来,紧接着将他也吞没其中。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过后,陆明鹤惊讶得发现视野范围内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片血海中,周围弥漫着刚才的黑烟,黑烟间透出点点火光。
看了看自己脚底踩的一滩血,陆明鹤恍惚间明白过来,自己似乎变成了那个小孩。
火焰燃烧的浓烟越来越多,不断的侵入他的肺部,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呼吸困难。
陆明鹤弯着腰,试图在浓烟中找到出去的缺口,可是不管他往什么方向走,都无法逃离,所到之处,全是一地的鲜血。
灼烈的火焰映在他的眼瞳上,染红了他的双眼,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他终于想起了那个熟悉的感觉,极其相似的场景,将他深藏在心底的那段记忆被挖了出来,血淋淋的放在眼前。
画面和记忆重叠,心脏处传来剧痛,仿佛被一只手抓着,用力地拉扯,陆明鹤吃痛得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
火焰顺着蔓延开的汽油一路烧到了陆明鹤的面前,很快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重临当初的场景,心中的恐慌被无限放大,充斥着整个胸腔,让他无法呼吸。
窒息的感觉让陆明鹤的意识开始不清晰,视线也变得模糊,就在这时,他隐约看到远处有个人影出现,求生的欲望让他产生了一丝力量,他朝着黑影的方向伸出手。
救,救救我……
这时,之前那种灵魂拉扯的感觉再次出现,剧痛传遍了全身。
他吃痛地倒抽一口气。
新鲜、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部,陆明鹤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刺眼灼热的火光已经消失不见,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个梦,他一直都躺在莫娜的床上。
陆明鹤坐起来,撑着床用力地呼吸着,刚才的经历太过真实,到现在还久久不能反应过来,抓着床单的手依旧不住地颤抖着。
他的余光忽然瞟到了斜前方,房门的角落,一张消瘦惨白的脸出现在那里。
陆明鹤被惊得浑身一抖,待看清是安妮塔后,理智让他飞快地恢复到营业状态。
“姐姐……”陆明鹤冲着安妮塔轻轻地叫了一声。
因着刚才的经历,还没缓过来的他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脆弱感,十分惹人怜爱。
安妮塔看着他的眼神中出现了挣扎,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她才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她的手上端着一个小碗,来到床边坐下,对着陆明鹤柔声道:“我的傻姑娘,是做噩梦了吗?”
“不要害怕,姐姐一直在这里。”安妮塔放下手中的碗,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扶着他靠在床头坐好。
见到这般温柔的安妮塔,陆明鹤有些不大适应,被动的顺着她的动作坐好。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干涩的喉咙让他一下子发不出声音。
安妮塔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端过盛着粥的碗,从里面舀起一勺,轻轻吹凉后,递到陆明鹤的嘴边。
“我可怜的莫娜,你一定饿坏了吧,来,先喝点粥,小心烫。”
陆明鹤看着眼前的汤匙,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的胃甚至还因为这热腾腾的米香味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深怕排斥的反应刺|激到她,但这种生理反应,再如何控制依旧无法掩饰的很好。
陆明鹤小心地看了眼安妮塔,正准备着接下去该如何应对,没想到她竟然没有生气。
见他往后缩的动作,安妮塔依旧笑着,和之前那种诡异的笑脸不同,看着陆明鹤苍白的脸色,她心疼的叹了口气。
“吃不下就不吃了,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的。”安妮塔温柔地摸了摸陆明鹤的脑袋。
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连衣裙,脸上身上的血迹也已经清洗干净,随着她伸过来的手,带出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皂香味。
她温柔地看着陆明鹤,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慈爱。
温馨的气氛在房间内弥漫,这反而让陆明鹤有些无所适从,他不自在地坐直了身体,拿过放在边上的碗,“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将碗里的粥给喝了下去。
干完一大碗粥,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扑哧。”一旁的安妮塔看到他这副模样,捂嘴笑了起来,“这么心急做什么,又没人会跟你抢,真是小孩子脾气。”
说着她拿出一块手绢,替陆明鹤将嘴角残留的粥擦拭干净。
喝完了粥,安妮塔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床边看着陆明鹤躺下,替他掖好被子,然后开始讲起了睡前故事。
陆明鹤躺在床上看着安妮塔垂眼看着他的眼神,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
小小的莫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安妮塔靠在床头,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半搂在怀里的莫娜,唇瓣微动,低声地讲着睡前故事。
此时的他们就和那个画面一般,温馨、幸福,就仿佛前几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依旧是最亲密的姐妹。
“‘不要迷路,不然跌倒了,酒瓶会碎。’妈妈温柔地轻抚女儿稚嫩、美丽的脸颊,细心地替她戴好斗篷的帽子。女孩提着手中的竹篮子,冲着自己的母亲挥了挥手,走向前方的森林。”
陆明鹤闭着眼睛,耳边是安妮塔轻轻地讲着故事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他渐渐地放松了身体,开始产生睡意。
迷迷糊糊间,安妮塔的故事也进入了尾声,她轻叹一口气,继续讲道。
“可怜的女孩被躲在床上的野狼扑倒。凶残的野狼将她红色的斗篷撕裂,露出她那白皙、细嫩的肌肤。野狼凶狠的双眼在见到女孩的身体后变得更加赤红,它伸出猩红的长舌,在女孩的脸上重重地舔了一口。”
“似乎是尝到了人间美味一般,野狼兴奋地眯起了眼睛,巨大的长嘴中不断分泌出大量恶臭的唾液。粘稠的唾液滴落在女孩惨白的脸上,她无力地躺在破旧的床上,余光看到地上那具残破的躯体,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
“她害怕极了,不停地颤抖着,她向野狼求饶,求它放过自己,可是野狼怎么可能放过这到嘴的美食。女孩没有丝毫的办法能够逃脱狼爪,她只能被迫接受着这悲剧般的命运。”
安妮塔的声音随着剧情的深入变得低沉沙哑,像是与故事中的女孩产生了共情,愤怒中透着浓浓的绝望。
感受到她激动的情绪,陆明鹤睁开眼,关心地叫了一声“姐姐”。
听到妹妹的声音,安妮塔从故事中抽离思绪,低头注视着陆明鹤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脸。
她的嘴角又勾起了狰狞的弧度,抬手抚摸着陆明鹤的脸颊,“亲爱的,作为这次的惩罚,从现在开始,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