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过,河水边,上个冬天遗留下来的芦苇荡悄悄长出了新杆,零星几朵黄白色的小花点在青绿的草地上。
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趴在地上细细找寻着初生的野菜和冬眠的小虫,远处的小小鸥鸟缀在芦苇上相互梳理着白羽。
“玲、石、月、花,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你们的兔婆婆找你们很久了。”一位抱着提篮的散发妇人走到这些孩子们面前,提醒着这些仍然趴在地上的孩子。
“祭司大人。”这几个孩子看到了妇人的身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向她问好。
“擦擦你们的脸,赶紧去吃饭吧!要不然你们的饭就要被其他人抢光了。东西就先放到我这儿。”日把提篮放到地上,让他们把手中的东西一个个放在篮子里。
这几个孩子一听能吃饭了,瞬间开心起来,立刻把东西往日的篮子里一送,便要离开这里去兔那里吃饭。
“玲、石,你们两个留一下。”日喊住了其中两个小孩儿,玲和石在伙伴的同情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留在了日的身边。
“你们俩的食物我都替你们留好了,不用着急,你们先陪我走一走吧。”日弯腰拿起提篮,回头对两姐弟淡淡道。姐弟俩个害怕地相互对视了一下,但还是跟上了日的步伐。
这时正值初春,沙中还掺着没有融化的细雪,人踩上去咯吱作响。小河里冷水缓缓流动,河边的沙地上冒出了新草,部落里几只散养的兔子正在认真咀嚼着嫩草。
“你们俩的伊安颂词和祈神舞蹈都学得怎么样了?还有各种仪式,你们会几个了?玲,你是姐姐,你先来说。”日走在前面,将目光投向了那几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我……我学会了、学会了……”后方的玲一听到母亲日的严厉询问,心突然一跳,磕磕巴巴地回答着,绞尽脑汁想说出什么,可还是一无所出。
“什么都不会就不要胡说了。”日转过身,失望地看着她的女儿,亦是她的原定继承人。
玲,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日对这个女儿寄托了多大的期望。然而,玲这个女儿却似乎丝毫没有继承到日的天赋。从小到大,无论是性格,还是智力,玲都表现得平庸无奇。
反而是她的小儿子石,天生早慧,从祈神的舞蹈颂词到各种祭祀仪式都已熟记于心。石看了看红了眼眶的姐姐,抓了抓头发,在旁边跃跃欲试,时刻准备应对母亲的提问。
但日却看都没看旁边的石一眼,而是继续对低头流着泪的女儿,柔缓了语气道:“玲,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注定要侍奉伊安神的,这都是你必须要学的。你不要怕,慢慢来。”
说完,日用衣袖轻轻擦了擦玲的面庞,将玲抱到自己的怀里,安慰着伤心的玲。
旁边的石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仿佛在与自己做着无声游戏。
······
突然,不远处的沙枣树下传来了几人的争吵声。
日听到了这道争吵声,松开了怀中的女儿,拿起提篮,向那棵沙枣树走去。日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吵架的是三位成年人,分别是两男一女。
这里主要是两个男人在吵,另一位女性正哄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鹰,我和菜的第一次是在芦苇荡旁,伊安神为我们作了见证。你那时候还在外面打猎,这是我的孩子”一个青年指着少女怀中吮吸着手指的婴儿,大声道。
“你放屁,这孩子的头发是卷毛,你是直发,这明明是我的孩子。”另一个青年拔下自己的卷发,走到哺乳的少女旁边,把自己的头发跟少女怀中的孩子作比较。
“你才放屁,我姐姐和她的爱人都是直发,却生下了一个卷毛的孩子。要不,直接到外面打一架,谁赢了,这个孩子就归谁。”青年拽了拽脖颈上的兽骨链,一副意图干架的模样。
“打就打,谁怕谁,别到时候输了,来抱着菜的腰哭。”另一个青年也脱下身上厚重的兽皮,露出了健壮的身躯。
而一旁的少女对眼前的闹剧并不感兴趣,只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怀中的婴儿身上,那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日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这三人面前,而是带着她的一对儿女暗中观察事件的起因。最后在这两位男性即将打起来的时候,她直接走出来,出声制止道:“鹰、豆,你们两个都停手。”
“祭司大人,您是我们部落最聪明的人,你说这是谁的孩子?”这两人异口同声地要让日来主持公道。
日却没有理会这两人,径直走至那位名叫菜的少女旁,征得她的同意后,抱过孩子,轻轻地摇晃着。
“这个孩子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这自然是菜的孩子。”日轻轻摇着怀中的婴儿,温柔得哄她入睡。
“祭司大人,我们知道这个孩子的母亲是菜,但我们想确定这个孩子是属于我们哪一个人的。”一旁的两个青年着急道。
“这孩子的上半年归属于鹰,下半年归属于豆。在太阳落下前她归属于父亲,你们可以教她种地、狩猎、放牧;在月亮升起后她归属于母亲,菜可以教她如何分辨果实、制陶、以及纺织。”在日和菜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孩子终于沉入了甜美的梦乡,嘴角凝聚着安宁的微笑。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对面前的两个男人宣布着她的决定。
“我们都听祭司大人的。”虽然两人对日的决定豆不怎么满意,但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情况下,他们还是认可了日的判决。
“既然孩子的归属问题解决了,你们就赶紧把菜和孩子带回去。让刚生了孩子的菜和你们一起胡闹,我看你们是不怕兔婆婆罚你们清理湖泥。”日挥了挥手,催促着这两人赶紧把菜带回去。
处理完这件事后,日便带着一对儿女离开了此地,准备带他们去吃早已准备好的食物。
……
一年后。
菜的孩子终究是没有活下来,那个被日抱过的小姑娘,死在了一场常见的感冒之中。
她的母亲菜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取名字,她便永久辞别了这个短暂的人世。
菜亲手从冰冷的河水中挖出河泥,用河泥制成了一件精美的陶器,然后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其中。
这一年里,部落里的不少人失去了他们宝贵的生命,其中就包括已经活了六十多岁的兔。
兔死于牙病,生前没有受太多的痛苦,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她这一生算得上是圆满。
兔去世了,部落里肯定要为伊安选在人间新的丈夫或妻子的。然而,无论日在祭祀上祈求了多少次,伊安还是没有降临。
因此,首领这个位置迟迟没有定论,现在部落中的所有权力都被掌握到了担任祭司的日手上。
在日成为部落的地位最高者的第七年,部落开始出乱子了。
在这七年的祭祀里,伊安没有神降人间,没有了伊安农业与丰收神职的加持,部落田野里的农作物产量越来越少。
在这期间,日不是没有试图挽救这一困境,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今年,有些田地里的农作物直接绝产,部落里往年存储的粮食也被吃了个干净。如果伊安今年的祭祀再不神降的话,部落有人就要饿死了。
在如今部落中,甚至开始出现了伊安神抛弃了人间的说辞。
为了留住他们意愿中的伊安神,此时,有人将目光放到日的一对儿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