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这回轮到顾柏山愣住了。
喜欢真正的他？
他第一反应是好笑。
从很小的时候, 顾柏山就清楚地意识到, 这世上的人都向往阳光。就像坐北朝南的房子，永远比潮湿不见天日的一楼好卖。他们总喜欢一些积极向上、健康的东西。不会有人会喜欢真实中阴郁、暗沉，变.态，在泥沼泽地中逐渐腐烂的他。
但是没关系。
他会演戏, 在冷默面前, 他可以很乖。
只要一切能正常运转，他甚至能伪装一辈子。
无线对讲机半晌没回应, 冷默也不急, 吃着烤鱼就鱼汤，简单吃完了一顿晚餐。
北极圈夜间温度骤降，风吹得篝火火焰打飘，他也感到了肌肤上传来丝丝寒意。
食物残羹的气味可能会招致野兽。
冷默把鱼骨头之类的东西埋到礁石另一侧，然后把火灭了，钻进临时庇护所内。
拍摄摄像机闪着幽幽的红光。
他检查了一下包里的备用电池, 一共六节，可以供对讲机更换三次。
这意味着他和顾柏山联系时间是有限制的。他们不能总是时时刻刻讲话，否则等到紧要关头对讲机没电就凉了。
想到这里冷默按下对讲机说了电池的事，“不早了，睡觉？”
顾柏山回道：“现在才八点半。”意思是睡不着。
冷默：“那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
顾柏山哼了声，“不用了，电池会不够用的。”
冷默：“行，那就不讲。”
“你敢！”顾柏山有些烦躁，皱着眉威胁：“你要是不给我讲故事, 我就……”
冷默语气隐约带着点笑意：“就怎样？”
“不怎么样。”顾柏山声音低低的, “骗你的, 我才舍不得伤害哥哥。”
……
冷默最后还是给他讲了一个睡前故事。
这次主人公是兔子饼干和胡萝卜。
虽然讲完之后两人都没有产生丝毫睡意, 但顾柏山似乎很满意。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将亮，冷默就醒了。
他昨晚有听到帐篷外的动静，现在起床往外一看，果然在泥土地上发现了大型动物的脚印和粪便。
而他在河床便设立的自动钓鱼陷阱，也被对方捷足先登。
原本渔获应该颇丰，可此刻石滩上只剩下了斑斑血迹。
冷默并没有因此气馁。
他重新放好鱼饵，捆好鱼线，静静等待新的猎物上钩。
与此同时，他起锅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荒野求生基本没有洗浴的条件，但个人护理还是非常重要的。他简单用温水擦了把脸，然后用树叶沾了些盐巴清洁牙齿。
做早餐。
依旧是热气腾腾的鱼汤，里面加了一把冷默在森林里找到的野菜。
等他做完这一切，太阳完全升起。
顾柏山也给他发来了语音：“哥哥，你醒了吗？”
冷默回道：“嗯，我一个小时前就醒了。”顿了下，主动补充道：“我已经洗漱完毕吃过了早餐，早餐吃了鱼汤。现在正在河床边等钓鱼。”
顾柏山伸了个懒腰，掀开帐篷走出去，望着头顶灿烂的朝阳。
新的一天开始了。
顾柏山说：“我也要准备起来了，等吃过饭就来找你。”
冷默：“好，我等你过来。”
“哦~”顾柏山说，“你不用等我的。”
冷默：“你确定？”
顾柏山说：“我会来找你。”
哗啦啦。又有鱼上钩了。
冷默熟练地拉钩，用渔网兜住。
野生动物都用囤粮过冬的习惯，远古人类也不例外。在寒冷的北极，秋季食物获取相对冬季更容易些。他必须抓紧时间在这一两个月内尽可能地找到更多食物。
同时，就是找到合适的地方建立一间善全、温暖的庇护所。
这是冷默暂时给自己定的目标。
与此同时。
另一边，顾柏山干啃了两口生鱼肉，便背上包匆匆开始赶路了。
他张望着四处，努力寻找森林。
-
顺着日光出发，希望依旧渺茫。
背着拍摄器材加个人物品近八十斤的包走了一上午，纵使以顾柏山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
他在一片荒山停下暂作休息，一屁股靠坐在树背上，掏出水壶咕噜几大口咽下去。
顾柏山很庆幸是自己去找冷默。
对方身体这么弱，还总生病，怎么可能吃得消走这么多山路。
再说，就算冷默身体健康，他也不乐意。
这路走得全身都腰酸背痛。
尤其是屁股，被背包坠子磨得火辣辣的。
顾柏山伸手摸了下，自言自语：“幸好老子皮糙肉厚。”
要遭罪的换成是冷默，他不得心疼死。
等再次交换地理位置信息时，冷默告诉他：“我打算换一个营地驻扎。”
顾柏山：“海边不好吗？我看那边食物挺多的。”
冷默说：“是不缺食物。但我今天早上有看到熊的脚印。”
“北极熊？”顾柏山愕然，旋即赶紧说：“你快点搬，现在立刻马上！”
冷默：“北极熊这个季节几乎不会出现的。应该是黑熊之类的。没关系，我再找的营地应该也不会离这里太远。”
顾柏山想冷默心真大。这要换作一般人得知自己与野生黑熊处在同一片区域，不得吓得半死。对方却如此淡定。
不过这也是他爱上冷默的原因之一。
“我真想快点找到你，哥哥。”顾柏山闷闷地说。
“嗯？”冷默想了想，说：“我也想快点见到你。但是你不用着急。如果找不到路的话，我建议你原路返回。水边食物来源相对比较容易。”
顾柏山：“……”
他并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现在已经快迷路了。
顾柏山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说：“搬东西很累吧？哎，要是我在就好了。那样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冷默：“还好，不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在。”
顾柏山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他发现自从昨晚说开起，对方就变得格外顺从温柔。
“怎么办，好像更心动了。”顾柏山喃喃。
冷默：“嗯？”
顾柏山：“我说你，让我更心动了。”
冷默想，如果是面对面，此刻自己应该会忍不住想摸顾柏山的头。
“我没做什么吧。”他有些无奈。
“哥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说两句话，我就已经疯狂心动了。”顾柏山一本正经道。
“……”
结束无线电通话，冷默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本来是要教顾柏山如何找路的。
结果聊着聊着，话题就歪了。
他只好又拨过去，等彻底讲完之后，时间到了下午。
冷默收拾好行囊，继续往森林中探路中。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总是会不间断地冒出顾柏山。
“哥哥”。那个海里的吻。
这一切甚至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观察四周。
冷默倏地停步，扶额。
这一天，眼见日色渐暗，他没找到能建立庇护所的地方，便原路折返。
不过他运气很好，下午时射中了一只松鸡。
在北极圈内，松鸡、兔子之类的小型猎物是可以食用的。
这也在因纽特人的食物清单内。
冷默提着松鸡回到临时庇护所，向摄像机展示了他今天获得的其他食材——顺带在树林里捡到的两把野豌豆、粉色莓果，以及一些蘑菇。
“这是红菇，马勃，牛菌肝……”他介绍完毕，补充道：“大家最好还是不要学我这样在野外找蘑菇，很容易中.毒。”
冷默自己要不是曾经在亚马逊热带雨林出任务时跟一位当地植物学家学过，也不敢随意采摘。
夜幕降临。
悬挂在篝火上的锅炉再次煮起了热腾腾的汤。
与昨晚不同，今天是野生菌菇松鸡汤。烹饪半小时后，香味四溢。几乎不需要加任何调味料，冷默加了一小撮盐，味道就足够鲜美。
他用一根洗干净的木棍伸进去搅拌了一下。
顾柏山说：“哥哥，多喝点鸡汤补补哦。”
冷默：“好的。你也多吃点鱼。”
顾柏山：“希望这些鸡懂事点，自己撞到你家门口。最好每天都能有一只。”
冷默：“？”
顾柏山笑而不语。
冷默一时间还真没搞懂。
过了一会，他才想通。原来对方是暗喻自己身体虚弱，那方面有可能会满足不了他。
冷默：“……”
他默默爬起来，做了一阵仰卧起坐。
-
在没参加节目前，王明明曾替冷默担心，他会不会在荒野待得很无聊。没有手机和娱乐设施，要待100天，简直度日如年。
这并非空穴来风。
《一人荒野》这档综艺前六季，几乎每一季都有选手因为孤独或者想念亲人之类的理由退赛。
但事实上，几天过去，冷默并没有感到过无聊。
相反，他觉得很充实。
在这五天里，冷默找到了新的庇护所。
是距离黑礁石河床不远的一处天然石洞，四周有高大的树木掩蔽，地理位置非常完美。
石洞原先应该有动物居住，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陈年骨头和蛇褪的皮。不过他不可能因此放弃这个地方，简单打扫了一下，用收集来的木头制作成一扇门安装在石洞口，这就成为他100天内的“家”了。
跟木屋比起来，石洞的好处不要太多。
不仅省时省力，冬天还可以在里面烧火取暖。
而最让冷默看重的，是洞穴门口一片平坦肥沃的黑泥土地。
简直就是天生的最佳菜地。
他入住石洞第一天，便清理了这块泥土地上的杂草，洒进菜种子。
他选的种子都是生长周期最短的，小白菜、菠菜，芝麻菜、樱桃萝卜、香菜、豆芽、生菜、大葱、白萝卜……
因为节目组人员并不相信他能在寒冷的北极之地种出菜，给的种子范围、数量都很宽厚。
但他们显然小看了华夏人的种菜精神。
冷默前世出生在农村，做过农活。秋季森林的气温相对适宜。在他的精心饲养下，不过几天，种子们就纷纷发芽冒出了绿油油的尖。
他每天都过得很忙碌。
早起伺弄菜田、制作陷阱、去黑礁石岸边钓鱼，采摘浆果。
有空的时候，他会再去收集一些白桦汁液。这被誉为“北极特产”，味道柔滑清甜，尝起来像更淡的枫糖浆。偶尔冷默也会用浇一些这个汁水来制作烤鱼。
冷默想，要是顾柏山也在就好了。
对方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
而顾柏山也终于找到了针叶林。
虽然距离冷默的坐标位置还有些遥远，但起码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从白天到深夜。
他攥着行杖，目光幽深，一步一个脚印逆着光前行。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节目组工作人员来给他们体检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