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一醒过来就被丁宁带人送去了禁牢,在此期间,甄诺一次面都没有露过。
禁牢里面已经被准备妥当,从外头看起来还是禁牢,但是走进来却是别有洞天。里面的茶杯用具一应俱全,比起玉清筑真是半点不少。
折叶一开始还以为是大人喜怒无常,想到了祠堂的事情,虽然一开始没有生气,但是之后却是气恼了。见着这禁牢里面的装饰,布局简直是和玉清筑里面有七八成相似,看来大人的心里面还是顾念着小姐的。
苏佩整个人的精气神还没有缓过来,恹恹的。昏迷了一天一夜,苏佩脑子里面还是昏昏沉沉的。隐约记得昏迷之前见到的人影是甄诺,可醒来的时候就连甄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连跟在甄诺身边的方柳都没有看见,换了一个眼生的丁宁来
苏佩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禁牢之中的摆设,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了灵动之气。苏佩不在意地抬头,蓦然看见桌上的云片糕,整个人的情绪瞬间波动了起来。
小姐这回的大病可真是把折叶给吓到了,现在苏佩做什么动作,折叶都有些担心,时不时就要凑上前,问上几句。
“小姐怎么了?”折叶着急忙慌地上前询问。
苏佩指着桌上的云片糕,双唇颤动,“撤下去,撤下去”
“是,是,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折叶还是将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撤了下去。扔完东西就迅速返回,守在了苏佩的身边,生怕再出事情。
苏佩渐渐地安定下来,神色木木的。心里面纠结了好半天,终于将心中的不确定问了出来。“折叶,是谁救我出来的?”
折叶抿唇,也不知道说大人的名讳会不会惹小姐生气,但事实就是如此。折叶只能小心翼翼地将甄诺的名字说了出来。
苏佩听到这个名字,怔了怔,木讷讷地“嗯”了一声,不知心里面作何它想。
折叶轻轻地吹灭了两盏壁灯,特意给苏佩留下了几盏照亮微光的灯盏。走到床前,折叶刚打算帮苏佩掖一下被角,手腕就被苏佩一下子抓住。
苏佩眉头浅浅地蹙在一起,看着折叶,问道:“甄诺有没有受伤?”
那房梁掉下来的时候,是朝着自己而来的,而甄诺也是朝着自己扑过来的
折叶一愣,轻声回答道:“大人的脚踝处烧伤了,但是已经上过药了。”
苏佩听到这样的回答,只觉得自己的心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痛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折叶的手。苏佩闭上眼睛,下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几分,声音蓦然变得有些奇怪,“你去休息吧”
折叶点了点头,就守在了外面,生怕小姐又发生什么事情。
苏佩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身子、心,都被痛苦矛盾席卷。为何为何甄诺要待自己这般好,为何甄诺一定要做自己的杀父仇人,为何要将自己置于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境地
苏佩蜷缩着身子,弓着的身子就好像是一个小小的虾米一样,将脸也一块埋进了被子里面。苏佩咬着下唇,努力抑制的哭声一点一点从唇齿之间溢出来。
指甲扣进了手掌里面,闭上眼睛是甄诺,睁开眼睛是甄诺,全是甄诺
甄诺趁夜来了禁牢,刚走进,就看见了守在门口处的折叶,已经睡得有些昏沉了。甄诺没有叫醒,轻轻地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一走进房间,甄诺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哭腔。床上面的人儿蜷缩成一团,用被子将自己一整个包裹了起来,与外界隔绝。
甄诺慢慢走近,坐在了床边,动作轻柔地将苏佩蒙着的被子从身上拉下来。
苏佩满面的泪痕,睁眼就看见了甄诺柔和的脸庞,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苏佩一下子扑到了甄诺的怀里面,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甄诺的腰。
甄诺一怔,低头看着苏佩,只能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苏佩的后背,缓解苏佩的抽噎声。
“为何是你,为何是你啊”
苏佩一声声的哭喊都砸在了甄诺的心里面,甄诺柔声:“不怕,不怕,都是我的错”
听到这声“不怕”,苏佩的泪水一下子就抑制不住了,一下一下地打着甄诺的后背,哭得不能自已。
甄诺抱着苏佩,柔声安抚道:“阿乖,再熬一日,我让长君来接你,送你去花山。”
折叶在外头也听见了这样的哭声,轻轻地推开门就看见了小姐赖在了大人的怀里面,哭得十分厉害。有大人在,自己就不好意思进去了,大人自然是会照顾好小姐的。折叶轻轻地阖上门,立刻去找门口的守卫要一盏冰糖雪梨来。照这么哭下去,待会嗓子一定会哑,可要润一润,才能睡得舒服一些。
苏佩哭到了没有力气,就连打甄诺的力度都小了很多,哭声也渐渐消了下去。
折叶仔细听着里面的哭声,听着哭声慢慢消停,折叶立刻将温着的冰糖雪梨端了进来。甄诺站了起来,轻声吩咐道:“刚刚睡下,先温着吧,早晨伺候小姐喝下去。”
折叶福了福身子,点了点头。
这一晚,苏佩没有被梦魇折磨,梦里面只有开心快乐的时候,再也没有那些拽住自己的恶鬼,也没有那些血腥之气。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苏佩一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底的乌青下去了许多,整个人的精神也好转了许多,只不过是声音哑掉了。
折叶立刻拿来了盐水给苏佩漱口,随后就将厨房里面温着的冰糖雪梨端了上来。“小姐喝点,可以润润喉咙。”
苏佩点了点头,乖乖地从折叶手上接过了汤勺和炖盅,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一会儿下来,竟然是喝了一大半。
折叶开心地端着炖盅就下去了,这还是这段时间小姐最开胃的时候呢。
苏佩坐在椅子上面,桌案上面摆着的是棋子,棋盘,还有应承业的棋谱。明明是在禁牢里面,但好像过的日子和玉清筑一模一样。
苏佩看着黑子白子的棋局,眼神顺着一个点,慢慢放远,逐渐失神了起来。昨夜的梦里面全是甄诺,甄诺还对自己说了长君,长君会来接自己。像是真的,又像是梦境,苏佩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了。
看着收拾房间的折叶,苏佩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到了棋盒里面。问道:“昨夜,甄诺,是不是来过?”
折叶停下了手中的活,冲着苏佩点了点头。
苏佩咽了咽口水,那为何现在没有来了
白日里面,甄诺都没有去禁牢,身上缠着的都是那些政事。顾长君算是苏佩的手帕交,明日就会来接苏佩离开甄府,在顾家等着柳夫子。顾将军身子愈发的不好,顾家在京城之中的境地十分险峻,子君如今困于顾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助她平安离开京城
苏佩白日里面没有看见甄诺,想着昨日甄诺是晚上来的,故而苏佩故意没有早睡,躺在床上等着甄诺。
深夜,甄诺果然来了。刚刚走到床边,苏佩就一下子坐起了身来。
甄诺一下子朝后瑟缩了一下,就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停住了脚步,没有上前,就站在原地。
苏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眼神凌厉,就瞪着甄诺。抬手指着甄诺质问道:“你为何要来!”
甄诺看出了苏佩眼中的防备之情,朝着苏佩拱手,温声道:“明日一早,长君就会来接你去顾府。今夜,甄某就是来看看苏小姐”
苏佩一怔,长君要来接自己走?
“为什么?”苏佩冷冷地问道。
甄诺抿了抿唇,温声解释道:“柳夫子是你的师爷,他想要将你收为孙女。你明日跟着长君,住到顾府里面去,顾府会送你去花山书院。”
苏佩的心一下子错了一拍。之前最想要的就是离开甄府,脱离自己现在这卑贱的身份,但是没有想到真到了今天,能脱离这样的身份了,自己反倒是不愿意走了。
甄诺朝着苏佩弯了弯腰,行了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开,只留下了屋子里面失神的苏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