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在说出那句“来都来了”之后,沙罗抱起棉花娃娃们就“跑”。
感觉到沙罗被和服那窄窄的下摆限制住了行动,只能飞快地迈着小碎步在回廊下疾走。诸伏景光拍拍她的手臂,无奈地提醒:“小心摔倒,我们又不会跑。”
沙罗这才放慢了脚步,小声回答:“你保证?”
“我保证。刚才我只是有些走神,没有不想去见高明哥的意思。”
“那行吧。”
沙罗勉强相信了景光的话。她先带着娃娃们来到姐姐卧室,发现门口围了不止一个警察,正气势汹汹地死盯着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等她靠近,警察们要求搜查沙罗身上有没有凶器之类的,被沙罗瞪了眼后,又被认出她身份的警官制止了,这才放人进去。
怀着满肚子疑惑,沙罗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不只是姐姐,大忙人姐夫宫雅重也在。此时,姐夫正坐在姐姐身边,握着姐姐的手,似乎在说些什么。
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离开,沙罗这才看到,宫菖蒲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眉心也因为忧虑揪起了个小疙瘩。她不明所以地开口:“姐姐,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宫菖蒲沉默地摇摇头。而她的丈夫面色也不太好看,但在面对小姨子的时候还是稍微缓和了一下表情,出声替妻子解释:“菖蒲她受了些惊吓,沙罗你来了正好,快过来。”
沙罗顺着他的意思走到了姐姐身边坐好。还没来得及开口继续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被搁置在一旁的长发人形就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是……失踪的人形之一?”
“就是这个东西。”宫雅重厌恶地斜了一眼那只穿着小振袖的人形,在宫菖蒲不赞同的目光下,他整理好表情,才接着说下去,“就在刚刚,我们接受完了警方的问询,准备一起回房间休息。但一打开门,我们就看见了这个。”
“虽然警察没有透露案件详情,但是有不少佣人都看到了他们从书房里拿出一只娃娃。”宫菖蒲回忆道,“看到人形的时候,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但现在想想,我居然更担心的是爷爷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说不定会气的跳脚呢。”
因为她刻意的玩笑,在场两人配合地弯了弯嘴角,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屋内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屋外却又出事了。
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薄薄的纸门根本挡不住这道高亢的声音。自从怀孕后就有些神经衰弱,宫菖蒲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沙罗听到尖叫声,立刻意识到又出事了。她一把将除了景光之外的所有棉花娃娃全部塞给姐姐,就要离开。
“沙罗,你又凑过去干什么?”尽管头疼,作为姐姐的宫菖蒲还是很负责地叫住了沙罗,问道。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个橘子…啊,说错了。”背对着自家姐姐的沙罗吐吐舌头,潇洒地朝身后摆摆手,绣着蝴蝶的和服袖子在空中上下翻飞——
“我去抓个凶手就回来,你安心和姐夫待在一块儿。”
她说得轻描淡写,就仿佛只是出门左拐买个菜,而不是要亲临凶案现场。
宫菖蒲愣愣地看着这个自从离家出走之后,就变得和从前越来越不一样的妹妹的背影,好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原来报纸上说的‘婴儿车侦探’,竟然是真的吗?!”
沙罗:“。”
救了个大命,这花名怎么都传到长野这边了!你不要信啊姐姐!
她差点维持不住帅气的造型,没有回话就匆匆带着景光离开了——或者说,因为太羞耻了,沙罗选择逃避。
在走廊里,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沙罗开始不停地和诸伏景光叭叭:“这样,hiro,待会儿你就扮演好我的挂件就好了。你放心,豆豆眼一头身没人能认出你的。你不要紧张,大不了见一见诸伏警官,我就带着你溜。”
“不,我真的不紧张。”确认了自己真的非常想见高明哥一面后,就淡定非常,诸伏景光任由沙罗带着他在宫家大宅里乱窜。
“对、对,你叫不紧张。”沙罗语无伦次地回答。
“沙罗,你冷静一点。还有,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闻言,沙罗终于从“啊姐姐发现了我的黑历史让我死吧”中回神,迷茫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不太确定地说:“似乎是……会客室?我很久没来过这边了,记不太清了。”
景光无奈地叹口气,准备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能带个路,眼前的纸门却被人从里面“唰”地一下拉开了。
看到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警官先生,沙罗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景光:哦、哦豁,这不是诸伏警部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下意识紧绷了身体,又迅速放松下来的景光:……怎、怎么办,是不是暴露了?沙罗你赶紧说句话啊!
就像是突然和景光心有灵犀了一样,沙罗丨干巴巴地和诸伏高明打了个招呼:“诸伏警官,你也是听到尖叫,过来看发生什么事的吗?”
诸伏高明走出房间,反手关上门。他全程都没有看沙罗怀里的棉花娃娃一眼,就好像它不存在似的。他摇了摇头说:“我正要过去,神无小姐要和我一起吗?”
“好、好的。”沙罗磕磕巴巴地点头表示同意,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诸伏高明身后。
应该是,没有听到吧?她满怀期待地想着,悄悄舒了口气。
“对了,神无小姐是喜欢这种棉花娃娃吗?我注意到菖蒲夫人的房间里也有一只。”
冷不防的,走在前面的诸伏高明问。他明明没有回头,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让沙罗浑身一抖。
想到曾经在梦里替奴良鲤伴代过一节课的鬼灯大人说过的话,沙罗闭了闭眼——已死之人是不能干涉现世的,也最好不要接触活人。沙罗灵力很强,再加上诸伏景光五人是她召唤而来的,勉强算她的半个式神,这才没有出事。但眼前的警官先生……
“是的!”沙罗脸上挂起灿烂的笑,“而且这也是我目前谋生的主要手段。当然啦,我有好好交税哦。”
“原来如此。”诸伏高明也没说别的,带着沙罗进入了一个已经被贴上“立入禁止”胶带的房间。
看到躺在地板上的尸体,以及地板上的一大滩血迹,沙罗瞳孔微缩。
好在还是那位鬼灯先生——此人鬼丨畜非常,并且崇尚暴力美学,在他代课的那个晚上,沙罗见识了不少地狱的特色惩罚方式。在梦里吐了又吐的沙罗,现在可以说是有着人类中无比强韧的心脏。虽然没有必要,但沙罗已经可以就着行〇走肉下饭了。
死者正是宫雄二唯一的儿子,宫敏彦。他的死状有些凄惨,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死前受了什么惊吓。而他的身边,正躺着一只胸口破了个大洞的人形。
“是刺中了心脏吗?”沙罗看着他胸前的血迹,问诸伏高明。
“不,差了一点。真正的死因是失血过多。”诸伏高明脱下手套,看着死者身下的血迹。
“这个出血量不正常。”诸伏高明淡淡说,“检查过了吗?”
“是的!”一旁的眼熟小警察正了正神色,将鉴识科给的报告递给了诸伏高明。
迅速浏览了一遍后,诸伏高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将报告递回去,他一转身,平时温和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宫惠子夫人在哪里?我有事情需要确认。”
“是!请跟我来!”还是那个小警员。只见他挺直了脊背,朝诸伏高明敬了个礼,就走在前面带路去了。
沙罗没有跟上去,而是留在了案发现场。长野县警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各自忙碌着,没有人在意她在现场晃悠。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自己没有引起别人注意,才捂着嘴小声和景光交流起来——
“hiro,你说诸伏警官知道了什么?哇,他真的好厉害,该不会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我知道的信息还不如你知道的多呢。但是高明哥至少已经看出凶器了。”
“咦?是什么是什么?告诉我嘛hiro。”
“应该是冰做成的某种尖锐物品,所以血水才会不自然吧。”
“喔喔,你也好聪明哦,hiro。”
“谢谢。”听到夸奖,景光想要伸手摸摸鼻子。下一秒他反应过来,首先这里人来人往,警察又是观察力敏锐的一个群体。其次嘛……
棉花娃娃的鼻子就是个点点,根本不足以让他完成摸鼻子这项高难度动作。
但是说到聪明,想到自己那个人称“诸葛孔明”的哥哥,再想想对方离开前意味深长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诸伏景光总有种预感:说不定,高明哥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下午,警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宫家,只留下了少部分警力保护宫家人的其余人。沙罗则借口担心姐姐安全,顺利在偌大的宫家拥有了一间舒适的客房。
和棉花娃娃们放下豪言壮语要熬个通宵看看凶手到底长个什么样子的沙罗,在凌晨一点时,倒床不醒。
而凌晨两点过,沙罗被棉花娃娃们合力推醒了。
景光笑眯眯地看着沙罗惺忪的睡眼,“你醒啦?凶手已经落网了。”
沙罗:……
沙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