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众人才从“什么啊,明明看起来是传统的和式大小姐,结果国文水平竟然是这种程度吗?!”中回过神来。
诸伏景光试着解释道:“沙罗,你的意思难道是……纵火犯在现场放下这块石头,其实是想提醒屋子里的住户,注意用火安全?”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着点不可置信。
“不是不是。”沙罗赶忙摇头,“我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嘛,但护身符的作用是庇佑啦!”
听到这里,四人突然悟了。就像是被点醒了一样,松田恍然道:“其实纵火犯或许是在实验护身符的作用?不,还是有哪里不对……”
“是赐福!我终于想到了。”沙罗说。她看着手机上显示出的照片,这是她在现场时偷偷拍的,“放火的人并不认为自己在行恶事,而是觉得自己在拯救某个家庭。在纵火犯眼中,火是希望,放下护身符更像是在给予祝福,而不是进行破坏。”
说着说着,沙罗闭上了眼睛,似乎沉浸在了某种玄而又玄的思绪中。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有种奇妙的韵律感。阖上的眼皮偶尔微微翕动一下,脸上的表情时而狂热时而平静。其余几人不敢打扰她,但又在看到沙罗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后,开始感到不对劲。
咬咬牙,几人正想叫醒沙罗,却没想到对方自己就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在刚一睁开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但迅速化为全然的锋利,又在看清楚自己眼前的人都是谁后,尽数变作了柔软与平和。神无沙罗挨个捏捏棉花娃娃软软的小圆手,迟疑着开口:“我刚刚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一种神经质的狂热,崇拜,还有……愤怒?”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全是困惑。
警校四人相互看了看,虽然看不出彼此脸上的表情,但几个人总之还是有点默契在的。
“你该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还是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说出前一句话的松田阵平,和异口同声说出后一句的其余四人(没错还有娜塔莉),面面相觑。
说好的默契呢!
“小阵平啊——”萩原研二故意拉长了尾音说话,调侃的意味昭然若揭。
沙罗乖乖听话坐下。头晕得厉害,她也顾不上仪态了,第一次在几人面前盘膝而坐,背也微微垂着,一只手撑着膝,另一只手则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但就算脑袋胀痛,她也不忘围观松田和萩原的打闹,一边疼得皱眉直抽气,一边又因为两人互打王八拳而露出笑容。
“不舒服就不要在这里看热闹啊。”诸伏景光叹口气,和伊达航合力拖了袋面包放在沙罗面前,“今天也没有吃早饭,刚刚养成的良好作息又被打破了啊。”
听着景光的关心,看着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的萩原和松田,又瞅瞅两只小圆手一上一下搭在一起的娜塔莉和伊达航,沙罗低头,朝景光露出个满足的笑。接着,她赶紧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咬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咀嚼。一边吃,她还一边紧张兮兮地看着景光的脸色。
——虽说豆豆眼和永远上扬的嘴角,也看不出什么脸色就是了。
捕捉到对方眼底深处藏着的小小狡猾,诸伏景光顺着沙罗的意思放了她一马,转头继续研究案情去了。
看着平板上总结出的案件资料,几人陷入沉思:如果有更详细的现场照片和监控录像就好了啊。
伊达航正在反反复复地看了几起纵火案的新闻报道,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诸伏景光则拉了拉坐在身边的沙罗的衣角,在对方低下头来后问:“沙罗,你这几天出门扔垃圾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棉花娃娃们很少出门,沙罗家的一级楼梯能有他们一只娃娃那么高。上下楼对他们来说不是简单的抬腿迈步,而是攀岩。并且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演变成连环坠机事故,一个带一个,全部滚落到地板上。
痛到是不怎么痛,就是怪丢人的。
但沙罗是个宅女,出门除了丢垃圾就是偶尔补充物资,日常出家门最长干的事儿是拿外卖,问她周围的异状纯属死马当活马医。果然,她在仔细回忆了一遍后,摇了摇头。
“我最常接触的就是外卖的配送员,但都是固定的那几个,如果有问题的话警方很快就能排查到。而且我的房子旁边左右两栋都没有人住,附近很少有陌生面孔的。”
两人交流间,伊达航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朝着其余几人招了招手,示意所有人看向自己,“这里。”他指了指拍摄的现场图片的一张,说:“之前佐藤说过,起火点还在排查中,暂时可以确定的是从一楼院子附近开始燃烧的。”
“但注意晾衣架附近,这个位置。”说着,他拍了拍平板的屏幕一角,奈何防误触模式对娃娃来说过分不友好,伊达航想要的放大效果完全没有出现。沙罗赶紧帮他将那张照片放大,又依言圈出了被他指出的那一片区域。
看着那一块黑黢黢的,勉强能看出个骨架的东西,购买并签收了这玩意的沙罗恍然大悟:“是婴儿车?”
“没错。”伊达航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往下说,“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这可能就是起火点。”
之所以说是可能,是因为对现场的勘测不够,一切推论只能建立在几张照片上。
松田拉着萩原凑了个脑袋在平板上,仔仔细细打量了被圈出来的东西之后,不太确定地问好友,“hagi,这里是折痕吗?”
萩原同样不敢断言,看了又看还是说:“被火烧得太厉害了,都变形成这个样子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
沙罗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伊达航的意思,她戳了戳同样严肃地看照片的景光,小小声问:“你们该不会是怀疑配送员吧?”
“有这个可能。”诸伏景光保守地回答。
前三栋被烧毁的房屋都是整栋屋子被烧毁殆尽,沙罗家的却还剩了个二楼,勉勉强强算是完整。可以推断出这次放火的人准备不足,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冲动做下这一起案子。
至于刺激的源头嘛……
诸伏景光看着沙罗,她在得到回答后就凑到了松田和萩原身边,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和松田拌嘴,被松田气到了之后又被萩原三言两语安抚下来。如此循环往复,就是他们三个人的相处模式。
果然是独居却买了婴儿车,到了货就推着车带着他们几个出门溜达的沙罗本人吧。
午饭过后,沙罗带着伊达航、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去了警局。今天只带三只娃娃,所以她背了个容量刚刚好的托特包——包包是齐木久留美友情提供的,据说是大儿子齐木空助在英国买的礼物,平时都是买菜的时候背。
对奢侈品略有研究的沙罗看了看包身上的老花纹样,沉默了。
出门之后,她才对包里的三只说:“看来平时我用来装你们的包还是不够富贵,我会努力的!”
松田萩原伊达:……
努力的方向完全错了啊喂!该考虑的是怎么让我们升天,不再占据你的娃娃的身体吧!
“这边!佐藤学姐!”沙罗看到警局门口出现的人影后,朝对方招了招手,然后加快脚步走到了佐藤美和子面前。
她先是乖乖给佐藤美和子问了声好,这才道明来意:“我这边有了纵火犯的新线索,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就干脆到警局来一趟了。”
闻言,走在前面带路的佐藤美和子诧异地回头看了沙罗一眼,但很快收敛好表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边就是搜查一课的科室了,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去请示目暮警部。”佐藤美和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在看到某道身影后,抬手示意对方过来,“高木,神无她有纵火犯的新线索要提供,你先来做一下记录。”
“啊?是!”高木涉赶忙走了过来,掏出了笔记本,一副准备认真倾听的样子。
“还是等目暮警部一起吧。”沙罗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委婉地提议。看到高木警官一脸懵逼,她好心地解释说:“我要提供的是对嫌疑人的全部推理。”
虽然语气温温柔柔的,但高木涉愣是觉得沙罗的话根本不容人质疑,呆呆地点了点头。
佐藤美和子无言地斜了眼高木,转而严肃地看着她这个变了许多的小学妹,“你有把握吗?”
沙罗毫不心虚地点点头。
而佐藤美和子,居然真的去请了目暮警部出来,带着沙罗和其他负责此案的人员一起到了会议室。
装在包里,只能被动地听沙罗推理的三只前警察,正在窃窃私语。
“那个高木,有点呆啊。”松田摸着下巴,评价说。
“高木那小子,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作为高木涉的直系前辈,伊达航对他也很关注。
萩原的重点则是在:“小沙罗表现地不错嘛,讲话很有条理,逻辑也清晰。喔喔,讲完了,怎么其他人没动静了?”
“喂,hagi,你是真拿她当小女孩养啊?”松田阵平无语地睨了一眼已经代入好哥哥(或者说老父亲?)角色的幼驯染,转眼又看到伊达航也是一副赞许有加的样子。
感觉自己和这群家伙格格不入。
听到会议室里,目暮警部开始分配工作彻查那个快递配送员,松田阵平悄悄松了口气。一抬头,他发现两位同期正一脸“我看你也差不多,嘴硬什么啊”的样子看着自己。
说起来这两个家伙到底是怎么用娃娃的脸做出这种表情的啊?总不会是该死的心有灵犀吧?松田赶紧甩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喂!你们什么表情啊!”他炸毛道。
“小阵平!嘘!嘘——”
“松田你太大声了!”
“班长你也一样啦,小声一点啊。”
会议室内,还没有出去的高木挠了挠后脑勺,困惑地到处看看。
“你在找什么呢?”同样留在会议室里的佐藤美和子问。
“我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高木不好意思地说,“感觉是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说着,他指了指沙罗放包的方向。
沙罗一惊,立马给松田三人打掩护,“那应该是我的拓麻歌子吧。”她镇定地说,“大概是提醒我该喂食了。”
高木佐藤:“。”很、很有童心呢,这个人。
……
第二天,齐木家的早餐桌上。
沙罗眼神死地看着报纸上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版面,眼神炽热地仿佛能将那道标题洞穿。
齐木楠雄悠闲地喝着牛奶,拒绝了不成器父亲想要搭顺风车瞬移到公司的要求,又通过心灵感应否定了妈妈的猜测。
‘不,妈妈,沙罗姐她没有超能力,不会放出热视线烧掉报纸的,您放心吧。’
他的面瘫脸很好地掩饰了心里的一点点幸灾乐祸,只因为——
[噗,婴儿车侦探,日本记者还真是会起名字。]看着那张神无沙罗推着婴儿车,在现场和警察交谈的照片,齐木楠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