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烈火焚心
——
清晨,身穿北斗剑派制服的几十名少年少女，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了后山。
众人衣着隆重，都聚集到了那棵神树下,安静得等待着。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这一批刚刚从学宫毕业，完成了筑基的年轻人，即将成为北斗剑派的正式弟子。
既然成了正式弟子，他们便可以选择自己要进的峰。
北斗剑派共有七座山峰。从前萧掌门还是玉澜峰峰主的时候,玉澜峰是最受欢迎的选择，只有最优秀的弟子才有机会进。
可时过境迁,自从萧无涯不再执掌玉澜峰,而是由他的师弟萧无罄代为管理,玉澜峰已经很多年没招收到新弟子了。
——但今年是个例外。
人群中,谢韶和唐凌川一人独成一列,十分扎眼。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从背后传来。
“……那个叫谢韶的，明明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学宫毕业的,去哪里不行，偏偏要去玉澜峰？”
“……那两个家伙是疯了还是傻了？那个瞎子长老能教他们什么,教他们喝酒吗……”
谢韶绷着脸，努力不理会旁人的议论。唐凌川回过头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无罄长老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在修真界声明远扬了,你们谁比得上他？”
此言一出,方才躲在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几人，都噤了声。
晌午一到，几峰长老陆陆续续地来了。
主持仪式的是一名年龄稍长的执事弟子,他领着这群小弟子们，向神树起誓。
随后，各峰长老开始给弟子授剑。
可那萧无罄，不知道是不是又喝醉了，或是睡过了头，迟迟没有现身。
唐凌川有些按捺不住了，眼神不住往远处张望。谢韶看出了他的焦虑，道：“再等等。这么重要的日子，无罄长老可能迟到，但不至于缺席。”
要进玉澜峰，是谢韶从最初就确定的事。他一直希望能追随兄长的步伐。而唐凌川作为他青梅竹马的发小，也陪着他一起选了玉澜峰。
执事弟子往远处看了片刻，忽然神色一喜，道：“来了来了。”
一抹雪白的身影飘然而来。“抱歉，我有些琐事在身，所以来迟了些。没有耽误你们的进展吧？”
众弟子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然不是酩酊大醉的萧无罄，而是谢归途。
那执事弟子满脸笑容，迎道：“不耽误，不耽误。”
说罢，他对众人道：“萧师叔将玉澜峰的掌印信物交给了谢师兄，从今往后，他便是玉澜峰的新主人。”
此言一处，人群中便像是炸开了锅。
有的惊讶，有的愕然，更多的是拍着大腿后悔——“早知如此！就该选择玉澜峰的！”
“谢仙君修为高强，脾气也很好，当他的徒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事！
”
可再怎么悔不当初，也已经晚了。等到下一次拜师仪式，起码要到三年后了。
谢韶望着谢归途腰间系着的雀翎宫铃，有些恍然。直到谢归途捧着剑，来到他跟前，谢韶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从他手中恭敬地接过，完成了这授剑仪式。
“从今天起，”谢归途闻声道，“你们两个就是我玉澜峰的弟子了。”
谢韶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忙不迭道：“是！多谢师……师尊！”
……
在旁人艳羡的眼神中，一人结束了这场仪式。
唐凌川有些摸不着头脑，摆着手指头算。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唐凌川疑惑道，“我们从前管首席师兄叫作师兄，如今拜他为师，怎么好像降了层辈分？”
“……”谢韶瞥了他一眼，“北斗剑派的首席弟子，与我们这些刚入门的小弟子，原本也不是能同日而语的……如果说到，谁最有可能成为北斗剑派的下一任掌门，那一定是谢仙君。如今能拜他为师，你明明是捡着大便宜了。”
唐凌川立刻将那点小小的不适应抛到了脑后，高兴道：“说得没错，师尊他修为高深，脾气又好，当他的徒弟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谢韶闭了闭眼睛。事发突然，他都还没完全适应这个新身份，可唐凌川那小子倒好，说变就变，已经立刻改口称上“师尊”了。
“走吧。”谢韶提着剑就要走。
唐凌川三两步跟上了他，双手背在脑后，道：“去哪儿？”
“既然要拜师，自然要讲礼数。”谢韶板着张稚嫩俊俏的脸，却俨然一副大人的口吻，“我们得找些体面的礼物。”
……
翌日，北斗剑派下雪了。
谢归途站在院中，看着雪后初霁的美景，心中却在发愁。
昨日，他是从须弥山连夜赶回来的。行空长老做一向雷厉风行，不出一个月，殷福的事就已经审理完毕。与他有所牵连的长老们，也都被拔出萝卜带出泥了，接受了不同的惩处。
其中，殷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除了长期贩卖炉鼎之外，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殷福承认了自己就是那摘星楼的主人。
到了如此地步，谢归途和行空长老都以为殷福难逃一死了。可首尊顾念旧情，留了他一命，只是将他剜去灵核，放逐了。
废去灵核的殷福，比普通人还不如，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此，这一切看似告了一段落。可谢归途心中却仍然不踏实。
总觉得……太容易了些。
没等谢归途想清楚蹊跷之处，忽然就听见门外有动静。
唐凌川和谢韶在门口探头探脑。谢归途一开门，这两个孩子就跳了出来：“师尊！十七师兄说看见你在这！”
“十七师兄？”谢归途疑惑地低头，看见他们脚边摇着尾巴的小狼崽十七。
谢归途无奈，道：“先进来吧。”
这还是他俩第一次进玉澜宫的主院。唐凌川好奇地左看右看，谢韶却不好意思东张西望，一直把脊背挺得笔直，望着面前的谢归途。
谢归途穿了一身雪白的羽衣，提着灯，和周围的雪景浑然一体。仙人之姿，和这景色极为相称。
唐凌川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尖，猛地打了个喷嚏。
“师尊，”他把一颗五花大绑的人参递了过来，“这个送你……我被它咬了好几口，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说着，唐凌川就龇牙咧嘴，给他展示了自己手背上斑驳的创口。
谢归途诧异地看着他手里那个粘满了泥巴的“人参”，浑圆滚胖，体格硕大。
“玉澜峰上还长人参吗？我第一次听说……”
谢韶沉默片刻，硬着头皮道：“师尊，我早跟他说了那不可能是人参，一定是个长得有点像人的地瓜……”
“怎么不是人参，难道你见过会咬人的地瓜吗？”
谢韶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难道人参就会咬人了？”
“百年人参会跑，千年人参会跳，这棵人身会跑会跳，甚至会咬人，说不定是个万年人参精呢！”唐凌川则不由分说要把东西塞到了谢归途手里。
……这小子倒是实在，捡到了“万年的人参”，也舍得送给他。
谢归途无奈笑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
这时，那人形地瓜忽然裂出了一张嘴巴，张大嘴巴“嗷呜”咬了唐凌川一口。“姑奶奶我才不是地瓜！”
谢归途隐约觉得这口气有点耳熟。
还没等他想起来，那地瓜撒丫子就跑了。
唐凌川脸色一变：“糟了！我就说吧它不是地瓜，一定是人参！别让它跑了，快追！”
谢韶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两个小朋友追着那“人参”，一路鸡飞狗跳，很快跑出了院子。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地离去，谢归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眼里却带着了一丝笑意。
他正要回到屋内，可这时候，一个胖乎乎的地瓜忽然出现在了墙头，“咕噜噜”地从墙壁滚落。
地瓜落在地上，化为了人形。
“……”谢归途沉默了片刻，道，“左护法好雅兴。”
叶凌寒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她揭开了帽兜，一头银发被雪衬得闪闪发亮。
“嗐，别提了，你们北斗剑派的守卫也太严格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
回想起刚才的屈辱，叶凌寒一阵咬牙切齿：“姑奶奶都变成地瓜了，还能被两个小屁孩抓住！屈辱，屈辱！”
谢归途无奈地摇头苦笑，对她道：“这么远来找我，你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叶凌寒警惕地左右张望了片刻，似乎是害怕刚才那两个小子又来捉她，便道，“进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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