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谢归途轻轻挣开了他的胳膊,摊开了双手,示意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
“还有什么是我没给过你的吗?”
话虽如此,可楚风临仍旧不依不饶,既不肯放弃,也不主动开口说他究竟想讨要些什么,只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眸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
谢归途与他对视了一眼,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十七那只小狼崽子。
那小狼崽子从前向他讨食,也是这样一副神情,分明嘴馋的紧,可又不敢直接扑上来抢,只能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狼崽子。”谢归途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浮起了一抹笑意。
“嗯?”楚风临不解,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什么?”
更像了。
谢归途好不容易才敛起了笑意,收回了目光。他叹了口气,素白修长的指尖从袖袍中探出,轻轻勾住了师弟的衣领。
“我大概知道你想要点什么好处了。
“过来。”
楚风临正盯着勾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愣神,这时抬起眼,才发现师兄已经贴近了他的跟前。
原本若有若无的玉簪花香味变得无比明晰,占据了他的正在剧烈跳动的胸腔。
“师兄……”
分方才是他先撩的闲,少年自己却先害臊了起来,耳朵尖上泛起了一点红晕。
谢归途道:“闭上眼睛。”
楚风临心头一条,乖乖照做。
鼻尖惹人沉醉的玉簪花味愈发肆意,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愈发急促有力。
下一秒,少年只感到唇上一凉,舌尖一甜,猛然睁开了眼睛。
“……师兄?”
楚风临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那忽然被塞进他嘴里的东西,清爽甘甜,微微带有一点果香。
是一颗荔枝糖。
谢归途手里拿着一只盛满荔枝糖的锦袋,往自己嘴里也丢了一颗,笑吟吟地道:“好吃吗?”
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楚风临的神情却变得复杂起来。
师兄……到底为什么觉得他是在讨吃的?
“都给你吧。”谢归途笑吟吟地把那糖袋子塞到了他手里,好似浑然不觉,师弟想要的甜头根本不是这个。
楚风临接过了糖袋,似乎却并不是太高兴。
谢归途分辨出了这小狼崽子眼中的幽怨,便说:“这糖不好吃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的啊。”
楚风临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
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首席师兄在吗?”这声音活泼清亮,稍显天真和稚嫩。
是唐凌川那小子。
谢归途听出了他的声音,刚想回答,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扯住了。
看向楚风临紧紧抓住他的那只手,谢归途不解:“怎么了——”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谢归途唇上一温,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大的胆子。
这家伙和一般的狼崽子可不一样,他不仅会摇尾乞怜,还会自己扑上来抢。
光天化日,这可不是胡闹的时候。谢归途下意识地把脑袋往后一仰,想要躲避,可楚风临方才被他戏弄过,正是一心想要讨回来的时候,不由分说,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捧着他的脸,微微俯下身来,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谢归途退了两步,后背已经撞到了坚硬的门框上,退无可退。楚风临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松开了一瞬,抬手按住他的后脖颈,护着他的脑袋,将人往自己这边带。
今晚是除夕,也是他在北斗剑派的最后一夜,过了今晚,再想要与师兄亲近可就难了。
他方才吃了糖,舌尖的津甜还没散尽。但那荔枝糖不过是哄小孩子的甜食,远比不上师兄唇齿间的滋味甘甜。
这时,门外的唐凌川见无人应答,又“咚咚”敲了两下门。
忽然间,这小子不知看见了什么,发出了一声疑惑:“咦?好丑的春联!”
谢韶抱着剑站在他身后,听了这话,也向门框两侧投去了目光。只一眼,谢韶就认出那是他哥哥谢影的字迹,顿时黑了脸:“……你再说一遍?”
唐凌川歪了歪脑袋,果真又说了一遍:“我说,好丑的春联啊。”
谢韶忍无可忍:“你,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不是说过了吗?”唐凌川也提高了声音,“好、丑、的、春、联、啊!”
“……”
这吵闹的声音穿透院门,传进正在亲吻的二人耳中,实在是有些破坏氛围。
“闹够了没有。”谢归途在那胆大包天的狼崽子的唇上咬了一口,推开了他。
“……”少年的嘴唇和眼眸一样湿润,还在用一种无辜地眼神望着谢归途。
但谢归途并不惯着他,瞪了他一眼,仓促地用手背抹了一把唇,把他推进了屋里。
“你先在这待着。”
说罢,谢归途便转身给唐凌川他们开门去了。
屋里。
楚风临捧着那袋荔枝糖,坐了下来。
百无聊赖地端详了许久,他才慢悠悠地把手伸进糖袋里,又捡出一颗荔枝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其实他不怎么爱吃甜食。
但他知道师兄喜欢。
小时候师父惯着他们,总给他们买许多吃食。小孩子贪嘴,尤其爱吃糖,师娘怕他们没有节制,不让吃太多,每次只给他们一袋。
师兄喜欢荔枝糖,但师兄总是先问他喜欢什么。而他知道师兄喜欢,便说自己也喜欢吃荔枝糖。
甜味在舌尖化开,这一回,除了熟悉的果香之外,他还隐约嗅到了一抹淡淡的铁锈味。楚风临伸手一抹嘴唇,便看见指尖留下了一点血迹。
谢归途手中拎了个包裹,一进屋,就看见楚风临那小子迎了上来。
“师兄,咬出血了。”他可怜兮兮地道。
谢归途面无表情,但眼睫却微微颤动了一下。“活该。”
话是这么说,他的态度还是软了下来,把手里拎着的包裹递给了楚风临。
楚风临抬头看他:“师兄,这是什么?”
“穿上看看,合不合身。”谢归途道,“大一些的那套衣服是你的。”
楚风临打开那包裹一看,里面是两套崭新的衣服,底色是师兄最喜欢的雪白,用金银线绣满了玉簪花。
这样的待遇,恐怕是旁人都没有的了。他心头方才的那点计较,顿时荡然无存,反倒被沾沾自喜的膨胀感占满了。
他在师兄常看的那些话本子里见过的,民间的有情人似乎喜欢穿上同样款式的衣服,来说明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风临压着心头的那点雀跃,故作不经意地问:“师兄,这两套衣服,用料怎么是同样的?”
“前月收拾库房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块上好的面料。白白放着太浪费了,我让人裁了两身衣服。”谢归途抬起头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师兄再给你另买一件。”
“喜欢。”
楚风临才不肯换,当即就拎着那只包裹,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师父请来了雁阳镇最好的大厨——就是我上回和你说过的,做盏蒸羊那一家——给大家备了几桌团年饭,顺便今晚给你们践行。”屏风的另一侧,谢归途给自己斟了杯茶水,不紧不慢地道,“快把衣服换好,一会儿去膳堂。”
隔着屏风,楚风临应了一声。
一阵“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过后,少年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
“师兄,好看吗?”
相较于弟子们平日里穿的朴素常服,这套用金线勾勒过的雪色衣衫极为冷艳灵动,看得人眼前一亮。
“好看。”
谢归途看了师弟一眼,找了招手,让他过来,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楚风临心里明知他说的是衣服,却故意道:“是衣服好看,还是我好看?”
这时,谢归途替他整理好了衣襟,抬起了头。
他望着师弟那双黑亮的眼眸,不紧不慢道:“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