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逐渐开始昏暗,寒风也吹的愈来愈烈,如鹅毛般的大雪飘落下来。
戚明微已经在这里埋伏很久了,长时间的蹲伏让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修长的手指紧扣着连弩,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前方。
她知道这场埋伏非常关键,决定着能否守住关雎城。大雪过后,河面就又要开始结冰,到时候连这种主动出击的机会都没有。
关雎城一失,胡羌人就会继续深入侵略端州一带。
端州已经做好了守城的准备,端州守备军要打防御战,关雎城这里的地形易攻难守,不利于端州守备军支援,他们也打不了这种地形。
戚明微在这里已经跟胡羌人僵持好几天了,双方都没有太大的进展,她要想守城就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于是,便早早的就带人在河东一带胡羌主帅的必经之路上提前埋伏好了,他们知道,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导致这场埋伏失败,在场的所有人都全神贯注。
远处传来马蹄声,那声音逐渐变大,戚明微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变化,浮现出几分兴奋,她似乎是很期待这场较量。
有几个穿着黑甲的胡羌士兵跑到最前边查看周边情况,戚明微把自己的身体往下压了压,那几个士兵扫视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撤了回去。她正悄无声息的等待着敌人的靠近。
她逐渐摧动着灵力,扣动了手中蓄力已久的长箭,精准的射中了前面军队为首的胡羌主帅,射穿脑门,一击毙命,鲜红的血液喷射出老远。
速度太快,几乎没有人看清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看到自家主帅已经身亡,整支军队慌乱起来,戚明微趁机带人杀了上去,双眸像是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残忍嗜血的目光,她沉醉于这场厮杀之中,场上的红袍女子,左手握着一把闪着银光的赤霄剑,穿着红袍金甲,面容阴冷,邪魅至极,仿佛横扫战场的死神。
戚明微可是晋朝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过十九岁,灵力已经到了武尊的境界,戚左将军之女,皇帝亲封的东焱君。她是杀伐果断,明丽冠绝的嗜血罗刹,清冷出尘且美艳无双,天资过人且英姿飒爽,天下人对其三分尊敬畏惧,三分仰慕垂涎。
这场埋伏很成功,全歼那支胡羌军队,已方伤亡不过十人。
这次回朝后东焱君定是加官进爵,大肆赏赐,府邸田地绝对少不了,戚左将军有戚明微这个女儿可是有福气啊,可比儿子有用多了。
众将士这样想,这一阵跟着戚明微打下来发现她绝非京城中那些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他们本来还不同意她来关雎城领兵打仗,她爹不上,她兄长也不上,让她上?士兵们认为戚明微徒有虚名,就算天赋极高又怎样,真刀真枪的上了战场就知道怕了,现在一个个的倒是对她刮目相看,她这东焱君果真名副其实,虽是女子,但却巾帼不让须眉,不知道超越了多少男儿郎。要是能跟随这样的将军,说祖坟冒了青烟也不为过。
雪下得已经很大了,夜色也越来越深,众人加快速度,策马飞驰赶回关雎城,到了关雎城,发现城门紧闭,打了仗回来,城门不敞开着?这无疑让人恼火,戚明微身旁的副将冲里边嚷了几句,没人回应,戚明微眯了眯眼睛,左手摸着赤霄剑,就在大家正要发作之际,城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将军从里面走了出来,是戚柯华,戚明微的兄长。
“兄长这是何意?为何我等凯旋而归,城门却竟然紧闭?”戚明微冷冷的开口。
戚明微一直就跟她这个兄长没有多亲密,不似其他家庭那般兄友弟恭,从小长大,亲密无间。
戚柯华拿出来一封密函,“京中八百里加急,胡羌人已经增派了一万人的精锐部队,过了洛水桥,算算时间,他们如今已经快到河东了,父亲命你速速前去绕道围截。”
这么快?胡羌人早就留有后手?看来还是低估了敌人。
戚明微还是很理智的,目光冷峻,不解道:“情况如此火急,父亲为何不给我增派人手?”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们,“我们经这几场战,所剩不足千人,而且精力疲惫,怎能围截成功胡羌的精锐部队呢。”
在她看来,这无疑是要这些士兵们去送死。
戚柯华上前靠近了戚明微,声音压的略低了些,“朝中施压了,现在调了大部分兵马去端州了,在他们看来,关雎城守不住,父亲实在调不出多余的兵马支援你了。”
派遣兵马主守端州,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关雎城本就难守。
可她是谁?东焱君戚明微。
“关雎城守不住?呵,就没有我戚明微守不住的城。”戚明微不以为然,就算是让她自己孤身前去,她也得把胡羌首领的人头砍下来,神情严肃起来,转身又对后面的将士们喊到,“尔等随我杀穿胡羌军,取了他们的旗帜,拿他们的人头祭奠死去的将士们。”
不知是冬天雪地里容易燃起热血还是她喊得振奋人心,这些将士们,一个个提起手中的刀剑,驱散了身上的疲惫与不满,斗志昂扬的又开始随她策马奔腾。
戚柯华看着奔驰而去的军队,目光阴狠地盯着戚明微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喃喃道:“妹妹可怪不得我啊,这可是皇上的意思,让你来的了关雎,回不得。”
戚明微的威名已经传遍京城,太过强势可怕,戚柯华早已心生嫉妒,哪个大男人会愿意被自己妹妹压一头呢?他若再不有所行动,这戚家恐怕以后就是她戚明微说了算。
当戚明微一行人厮杀了半个时辰陷落在戚家阵中,她顿时明白了什么,怎么会?她拼了命的想逃出阵中,可惜,饶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陷入戚家阵的人,这阵几乎无解,只要进就必死无疑,这么霸道阴狠的阵法就是出自戚明微之手,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死在自己研究出的阵法中。
呵,这就是她的命运吗,这就是威名赫赫的东焱君的命运吗?
终于,戚明微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左手拿着赤霄剑抵在地上,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双目通红,周身充斥着可怖的气息,现在的她,像是来自地狱的人。
那些死去的将士们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一片片的白雪。
戚柯华策马出现在寒风中,就那样静静的望着戚明微。
“怎么样啊,死在你自己研究的阵法里,这种滋味不好受吧?”戚柯华阴冷的开口。
“为什么…”戚明微的面容痛苦的扭曲起来。
她今日要命丧于此,心中怨恨万分,怎么也没想到这局竟然由自己的亲兄长所布下。
“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她颤颤巍巍的问出了口。
面前的男人嘴角出现了一丝嘲弄,“自然是。”欣赏着戚明微痛苦的表情,残忍的告诉她真相:“皇上最忌讳功高震主之人,绝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雍周王,父亲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做臣子的也只能听从。”
戚柯华这么多年在外散布谣言,以东焱君的名义,伪造她大有功高震主的趋势,她是女子,所受功名利禄不能在戚家名下,皇帝便赐了她东焱府,封了东焱君,经常在边境地区作战,当年雍周王居功自傲,野心勃勃,在边境地区自立为王,不受朝廷管辖,企图谋反,费了十几年才将其剿灭。
至此,皇帝是绝不会留这样的人存在,谁能保证戚明微不是下一个雍周王呢?戚家为保全自身,只得弃了戚明微,传宗接代也不需要靠她,又能避免皇帝猜忌,唯一的办法就是舍弃戚明微,并且让戚柯华甘心做皇帝的走狗,以表忠心。
原来如此,她早该想到的,在世俗王权中,被舍弃的是她。
至亲之人都如此对她,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伸出了微缩的右手,努力张了张手指,戚明微就这么看着她沾上了血的右手。她右手从来不沾血的,她用左手拿剑,左手杀人,如果右手沾了血那就说明…
那就说明她败了。
戚明微败给的不是胡羌军,她败给的是生性多疑的皇帝,败给的是利益熏心的戚家人。
那晚雪下得很大,大到已经掩盖了所有杀戮,白茫茫一片,跟漆黑的夜晚形成鲜明的对比,戚明微就倒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