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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热得像是蒸桑拿。
桑权出了汗,在安保警卫的臂膀之间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到处乱窜。
齐若楠生怕桑权说漏嘴,他们几十年的苦心全都白费了,连忙抢话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是收到请柬,来参加……桑大少的婚礼的!”
安保依然拦截着泥鳅,面无表情道:“请出示请柬。”
齐若楠不吭声了。
今早醒来,要不是看到桌上一堆剩菜,以及写了她名字的协议合同,都差点忘了桑怀柔算计的事情。
夫妻俩第一时间把四处翻了个底朝天。
家里的户口本、身份证、银行卡、祖传玉佩,包括那装着请柬的公文包全都丢了。
便宜闺女也不见了。
桑权立马就火了,念叨着“这死妮子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了”,开了门就要去抓人。
门一开,好家伙。
一二三四五,五个大金链子男光着膀子坐地上,桑权愣是没地方下脚。
一通社会的毒打之后。
桑权委委屈屈交代:“肯定是跑去亲戚的婚宴上了。”
宋远冷笑,今天一早他媳妇跑了,八成跟这女的有关!于是,一群人开车押着桑权夫妻,去找桑怀柔的麻烦。
桑权没有请柬哇。
以桑家本家的阶层实力,婚宴现场肯定戒备森严。
要是让宋远知道,他连个大门都进不去,难保不会把他猪头拧下来。
桑权骂了齐若楠一声,齐若楠闭了闭眼,才笑声道:“我丈夫也姓桑,自己人。不信把这个给你们桑家小姐桑荼儿看看,她一定认得出来。”
齐若楠给的是一枚徽章。
警卫半信半疑,还是派了个人去53层总统套房,找大小姐确认。
桑怀柔对酒店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一路走走转转,总是因为手里的长竿惹眼,招来许多探究的目光。
桑怀柔懒得搭理,也不愿被人当作消遣,索性提前去了顶层。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奢华的水晶花器与保加利亚白玫瑰花瓣雨,在大厅中心铺设出一条花艺小道。
道路尽头,有一株钻石打造的直冲穹顶的月老树。
树身在行走之间闪耀发光,十分夺目。
饶是桑怀柔这种见惯了朝臣进献的宝贝的,也不由怔了怔。
她主要是懵逼。
不是说婚礼?怎么从上白到下,倒像是丧事?
哇喔。
她还没见过哪家大人敢用这种规格的葬仪。
便是她母后,死后也未曾这么高调。
能有这般手笔的,难道……是刚才顺路带她过来的那家人?
桑怀柔决定上去上一炷香,随份礼表示表示。
此时,已经有不少客人开始入场,三三两两交谈着,往路两旁设置了号码牌的席位移动。
桑怀柔原本被安排在末尾角落里。
不知为何,上楼之前,被现场的工作人员追上来换掉了。
a区6号桌。
桑怀柔瞧了一眼黑色卡片,顺着指引往过挪动。
嚯。
还挺靠前,中心位置。
甚至还是单人独享一桌。
桑怀柔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享受的待遇,一点不陌生,晾衣杆靠在桌边,坦然入座。
身后,一直拿眼睛斜她的人傻了眼。
“哎,这不就是刚才在艺术展上闹笑话那一位?”
“是啊,笑话汉代出土的冰裂纹瓷器,不知道是没见识,还是酸鸡跳脚。打哪来的乡巴佬,撞了大运,竟然能参加桑大少的婚宴。”
“别说了,你先看看她坐的座位是哪里。”
被同伴一说,不少人抬头看去,都是一脸不可言说的震惊。
那地方可是贵宾区,今晚两家的老爷子也是坐在那片区,甚至位置还比她那一桌偏一点!
她怎么敢!
他们一身高定,送了巨额礼物,都只能坐在d区。
她凭什么穿着运动服,举着晾衣杆就能去a区啊!
不服不服不服!
嫉妒使他们质壁分离,但是碍于摸不透对方身份的忌惮,硬生生吞下一口老血,选择闭口不言。
一开始鄙夷声最大的人骂了一句“狗屎运”,把刚做的碎钻指甲劈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在暗中注意着桑怀柔。
桑怀柔却只想上香。
她心里盘算着时间,觉得这事太磕碜了。
这边白事一完,桑家立马就接红事,可真是一群孝子贤孙啊!这点钱都舍不得花,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桑怀柔一脸愁容,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会场的灯光逐渐暗下来,直到完全灭掉,一盏顶灯打到了侧面双开大门处。
门打开,裴音穿着婚纱,牵着父亲的手,抱着捧花走向前方。
可能是氛围到了,也可能是看清楚路的尽头站着桑祁末这个傻逼,裴音眼眶一红,忍不住落泪。
桑祁末没忍住,乐了。
这对新人就在桑怀柔面前碰了面,裴音的老父亲一脸担忧,将女儿的手交到桑祁末手里。
桑祁末像抢猪蹄一样夺过去揣着。
裴音老爸夺路逃下台,生怕忍不住踹这小子一脚。
桑怀柔呢,嗑着瓜子喝着饮料,看着面前一对璧人男俊女俏,小姑娘还头顶白纱,手拿捧花。四下一片纯白,宾客满堂。
叹息的摇了摇头——
小孩亲人没了,确实可怜。
看裴音还在面前哭,桑怀柔决定说点什么。
她最见不得女孩子掉金豆子。
多让人心疼啊。
桑怀柔只学习了这个世界的生活用语,这参加葬礼还是头一次。她清了清嗓子,开口仍是古语:“敢问,这是死了哪家大人?”
现场一片哗然。
这人是来砸场子的?莫非是裴桑两家的竞争对手?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桑祁末像点着了的窜天炮仗,从灵魂深处发出新郎咆哮:“这他妈是婚礼!!!”
桑怀柔:“……”
这个世界的浪漫,她真的看不懂。
算了。
大婚嘛,桑怀柔晓得。
作为长公主不能小气,她掏了半晌,全身上下除了两张毛爷爷,只有一块长公主玉佩。
她挥了挥毛爷爷递过去。
桑祁末挑眉,接下放进兜里:“二百块钱你打发要饭的?我说,你怎么进来的啊?”
耶。
有现金了!今晚就逃婚,去网咖开黑的钱有了!
桑怀柔可不知道傻逼的心思,盘算着都是桑家儿孙,不行改天再偷回来,便将长公主玉佩咬牙递过去。
台下起哄声和嘲讽声一片。
刚才选择闭口不言的人开始把桑怀柔骂个狗血喷头。
“还当是个背后有靠山的,原来就是个穷鬼。”
“我刚打听过了,那座位可是裴家留给未来继承人的,这姑娘……”
“肯定是自己私自坐下的!”
“说不准,是藏在外头的呢。”
桑祁末原本只是逗逗桑怀柔,也没指望这穷酸相的小姑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谁知视线一扫过去,他激动的拉着裴音一把夺过玉佩,跳下高台,将人顺势带下来,蹦到了桑家家主桑詹行跟前。
桑詹行坐在轮椅上,很是淡定:“三秒回去,不然断一条腿。”
桑祁末双手捧着玉佩,压根没理他爷爷的威胁,压低声音道:“老爷子,快看,这不就是你说的,做梦都想要的那个獬豸玉佩吗?”
桑詹行顿时变了脸色。
他一把抢过玉佩,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研究一遍,眼泪花都激动地冒了出来:“对,对对,梦里是这样的没错!就是它!”
桑祁末呲着牙,压低声音讨价还价:“那我那卡,您看是不是……”
桑詹行厌烦的挥挥手:“阿荣,给他解了。”
身后的老管家躬身应了一声,桑祁末激动极了,比结婚可高兴多了。
裴音翻白眼,这傻逼又刷新她的认知了。
桑詹行确认完玉佩,竟然撑着圆桌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也不让人扶着,看那样子,是要往桑怀柔的桌边去。
被喊来记录这场豪门联姻的媒体们兴奋起来了!
有猫腻。
绝对有猫腻!
常年轮椅出行,从未在公开场合站起来的老爷子,今儿个竟然站起来了!这四舍五入就是重新长了一双腿啊!
这种展开不比什么对头世家联姻吸睛多了!赶紧拍下来!6号桌那个女孩的正脸,要大特写!
还在口嗨的酸鸡们:“……”
不敢嗦话jpg
桑怀柔对整个场子的转变毫不在意。
她正在认真品尝刚上桌的头盘——奶油蘑菇汤,汤白而稠,奶香浓郁。一口接一口风卷残云,细看起来却是吃相优雅,赏心悦目。
像啊,真像啊。
跟他梦中的老祖宗长相无异。
桑詹行拄着椅子,眼神热切,恭敬的站在一边默默候着,似乎有等她吃完再开口的意思。
桑祁末追过去扶着他爷爷:“您这是做什么!喜欢买下来不就成了,干嘛站着啊!您都多少年没站过……”
桑祁末骤然打住,震惊地看着他爷爷。
“您竟然站起来了!医学奇迹啊!”
桑詹行不想看他:“哼,我看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医学奇迹。”
桑祁末从小屁事,才不在乎他爷爷两句嘲讽,反而端起了大少爷的架子,拉开椅子顺势就要坐下来,嘴里还欠儿欠儿道:“开个价吧,这玉佩多少钱出?”
“出”字还没念完,桑詹行眼睛手快,一脚踹开他屁股下的座椅。
桑祁末一个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
裴音顿时笑出声来。
桑祁末:?
桑祁末大吼:“爷爷!”
桑詹行大吼回去:“这位子我都没动,哪有你坐的份儿!不肖子孙,我不是你爷爷!”
桑怀柔闻言一顿,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打量桑詹行。
呵,桑家本家,果然知道有关她的事。
桑怀柔正要开口问话,远处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很快,桑权和齐若楠身后跟着一串黑衣保镖冲了进来,张口就喊桑柔的名字。
主事的小裴先生不在,就等老家主们拿事了。
桑詹行却看向桑怀柔,轻声问:“认识?”
桑怀柔摇摇头:“不认识。”
“那……”
叉出去吧,丢到垃圾场。”桑怀柔想了想,别有深意道:“垃圾放久了,总该清理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