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氏制药的药物致死案件里死去的老人姓周,生前由儿子周建义供养,一应住院手续都是由周建义经手办理的。
据李斯所说,当年周家的老人去世后周建义得到了一大笔补偿金,原本几乎要被老人的巨额治疗费用拖垮的家庭一朝暴富,让他很是潇洒了一段时间。
但是后来周建义财迷心窍,拿着这笔横财走上了赌博的不归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把钱财挥霍干净了。
杞冉这段时间去找过几次周建义,但是就算他拿出死者的诊断记录和药物记录,明言以老人当时的病情,配合用药绝对不可能致死。甚至提出了只要周建义说清实情,就帮他还清赌债的条件,周建义还是一口咬定是杞氏的药有问题。
多说几句还会暴跳如雷地开始赶人。
杞冉也联系过老人的女儿,对方只是态度冷漠说了一句“我早就不是周家人了,那个老头子的事你应该找他儿子”就挂了电话。
他后来从周家邻居口中得知周家老人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一直很严重,跟女儿的关系闹得很僵,女儿嫁去外地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过家。
调查的进度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裴子墨指尖在腿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沉吟片刻后道:
“帮我联系吴劲。”
他来之前查过了,吴劲是这一片的地头蛇,周建义拿着那么大一笔钱去赌博,吴劲这个地头蛇肯定有所耳闻。
余廷秋应下声道:“好的。”
车子停在一所夜总会门口,下了车自有侍应生接过钥匙去停车。
白天的夜总会完全看不出夜里的纸醉金迷,只亮着几盏大灯用来照明。
侍应生领着裴子墨两人进了一个豪华的包厢,对着里面的人弯了弯腰,道:
“吴先生,人带到了。”
吴劲几乎在看到裴子墨的时候就站起了身,表情恭敬地道:
“裴爷。”
裴子墨在软座上坐下:
“不必客气,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吴劲跟着裴子墨重新坐下,一道伤疤从肩膀没入上衣领口,看着十分能唬人。
他暗暗打量了裴子墨一眼,道:
“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能帮得上裴爷是我的荣幸。”
周建义家只在a市的一个小城里,他在这里是威风,但是跟裴家这种从道上混迹出来的家族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吴劲深谙裴家这种存在是他绝对惹不起的,但是周建义却意识不到,相对而言他更害怕吴劲这种地头蛇。
裴子墨淡淡道:
“还记得周建义吗?”
………
周建义家住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原来的房子早就被他拿去抵了赌债,他们一家人后来在这里租了一个简陋的两室一厅。
此时刚过晌午,这里的小巷子地处偏僻,外头的烈阳被两旁高高的居民楼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偶尔有凌乱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出。
周建义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在巷子里,一脚踢开被人捏扁了扔在路边的易拉罐,发出“哐当”的响声,顶着满身的酒气咒骂了一声。
周建义走出一段路察觉到前面的路被人挡住,他晃了晃被酒精麻痹的脑袋,打算绕开。
挡路的人说话了,嗓音低沉悦耳:
“周建义?”
周建义眯了眯眼睛,看不太清面前人的长相,只能从衣着上依稀打量出这个人非富即贵。
他在心底里啐骂了一句这个世界不公平,脸上却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道:
“这位大哥找小的有何贵干?”
裴子墨侧了侧头,问身后的人道:
“是他吗?”
周建义身材干瘦,皱巴巴的衣服混着酒气,邋遢破烂,吴劲只扫了一眼就点了点头。
“是他。”
这个人在他那借了不少钱,是个老油条了,他不会认错的。
周建义听到吴劲的声音,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甩了甩头,看到一向态度强横的吴劲跟在一个男人身后,俨然一副小弟做派。
周建义脸色僵了僵,几乎想要转头就跑。
他赔着笑脸道:“吴哥,不、吴爷,您怎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那笔钱再宽限我几天吗?”
吴劲对周建义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只是抬起眼扫了他一眼,就吓得他不敢再说一句话。
裴子墨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建义道:
“这里人来人往的,换个地方说话。”
周建义下意识看了吴劲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就带着他们在巷子里七绕八绕的上了一栋破败的单元楼。
楼道里的灯年久失修,橘黄色的声控灯时不时会微弱的闪动一下。
周建义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除了吴劲和那个男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这么大的阵仗让他忍不住心中惴惴地揣测着他们的来意。
打开门,狭窄逼仄的家里没有其他人在。
招呼着几人在沙发上坐下,周建义在房间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茶叶。用一次性塑料杯给几人都倒上茶水,他在衣服上擦干手上的水,干笑着道:
“几位爷,小的家里就这条件,您几位先将就一下。”
裴子墨视线都没有分给茶水一眼,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赌的?”
周建义脸色一僵,小心地觑了吴劲一眼。
吴劲皱眉,不悦道:“裴爷让你回话呢,哑了吗?”
“去、去年五月份。”周建义的记忆很深刻。
算起来到今天也差不多一年了。
“认识这个人吗?”
余廷秋扔了一张相片在周建义面前,上面的人长相清秀,笑得腼腆而阳光,赫然是唐亚轩。
周建义只看了一眼面色就倏地变了,颤抖着嘴唇道:“你、你怎么会知道他……”
他说到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忽然转了话头,一口否认道: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裴子墨似是无意地道:“去年五月份,这个人花钱雇了几个人,在赌场输了一大笔钱给你。”
裴子墨看着周建义阴晴不定的表情,微微勾起了唇:
“你尝到赢钱的甜头之后,就算后面没有人诱导,也天天泡在赌场里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这是赌场的常见手段,吴劲闻言,坐在一旁表情都没动一下。
裴子墨原本只是猜测,毕竟周建义不可能忽然走向赌博这条路。按理说去年五月份的时候周建义的父亲刚住院没多久,他那时候应该正在为医药费头疼,哪来的闲钱去赌。
唐亚轩当初做得十分谨慎,饶是裴子墨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痕迹,说这话自然是在诈他。
周建义面色铁青,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周先生不太喜欢这种聊天方式。”裴子墨淡淡道。
他也不在意周建义的不配合,侧过头看着吴劲,微微颔首,道:
“麻烦了。”
吴劲了然,他站起身动了动手腕,一把抓住周建义的头发向后拽去,力道大得周建义感觉头皮痛得一阵阵发热,几乎感觉到头皮被撕开。
吴劲抬起手干脆利落地刮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血腥味在周建义的嘴里蔓延开,他的脸上实打实地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跟杞冉不一样,吴劲就算把他打残了,最多也不过算是讨债时失了手。
不是嘴硬吗?
打一顿就老实了。
头顶的太阳渐渐往西边沉了下去。
裴子墨拿到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吴劲把人抬走去了医院,余廷秋跟着一起过去办手续。
原本裴子墨是打算一起下楼的,临走前收到了一条消息,便对余廷秋说“你们先去,我再看看有没有漏了什么东西。”
于是杞冉在这里看到裴子墨时,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裴子墨看着站在门口神情呆愣的人,扯了扯唇,嫌弃道:
“就这种货色也值得让你为难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