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云澜地域开始降雨,连绵不绝,日夜不断,如天穹破裂,空中黑云压成漏状,像是黑洞,又像是魔王张开了巨口,要涂炭无尽生灵。
如此疾风骤雨下,各地发生民难,不知有多少普通人死在这天灾之中,一部分是被自然灾害如山体坍塌压死的;一部分是不得外出被活生生困死;更多的,则是在风雨之中染了寒气,得不到救助而亡。
青云帝国派出了数十万的修炼者,前往各地相助普通人,安抚情绪,分发钱粮,但终是顾不上所有。只要大雨一日不停,灾祸便一日不得终止,死亡也将继续。
人类虽强,可仍是斗不过天道自然,在这样的灾害前,比之蝼蚁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认命祈求,再无更好的办法。
方圆撑着一把芭蕉伞,身上倒是没有什么雨水,他是为木嫣雪撑着的。自雨水连绵开始,他便与木嫣雪出了善水城,周边村镇有善水城帮管,他们就前往更远的地方,一个个村庄走过,替普通人祛病除灾。
二人现在处于一个较大的城镇之中,但是善水城的帮助还没有抵达这里,房屋被雨水无情冲塌,许多人被砸死在了里面,而更多的是受伤者与染病者。
按照木嫣雪师傅理念的话,将真元医术浪费在这些普通人中,完全无用,不但提升不了医术水平,还会消磨极大的精力。只有不停研发医术,为疑难杂症的修炼者救治,才能成为伟大的医者,名扬天下。
此便是木嫣雪与她师傅理念相悖的地方了,木嫣雪平等苍生,修炼者与普通人皆为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修炼者更有能力,就应该将普通人带动,给予应有的帮助,展现自己所能。
遇一人,她便救一人;遇千人,她也要全部救助。初始,只需一丝真元就能将普通人体内寒气祛除,恢复如初;但人数太多,再强的修炼者也不可能坚持下去,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停止过,一手捏着元石恢复,口中还藏着几枚丹药,另一只手替病人救治。
见病者与家人露出笑颜,齐齐对她感谢行礼,木嫣雪略带苍白的脸上,绽现出了美丽的笑容。
方圆望着她虽累却满足满意的神色,不禁陷入了沉思。自己修炼至今,只为自己,帮助他人也是出于善心与前世教育,实际上心已经渐渐冷漠下来,视人命如草芥。如果是他的话,想来不可能如此救助别人,不惜损耗自己吧。
木嫣雪轻哼一声,原来是方圆走神,雨水落在她身上了,忙说一声抱歉,重新打好芭蕉伞。木嫣雪现在的真元是用了救助病人的,不可能分出多余真元去阻挡雨水。
在这乱世之中,利益为上一心为己,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但也不会缺乏木嫣雪这样的,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散发光辉之人。
一种舍生取义,燃烧自己;一种躲在身后享受,为了自己着想。谁对谁错,究竟哪一种才是聪明人?
直到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精力消耗极大,走路都需要方圆搀扶时,木嫣雪才停止了今天的救治。即使有着元石与丹药,她现在的真元也变得浑杂异常,经脉之中皆是涩物,如不消除将会堆积固化,使得开阔的经脉变得堵塞起来。
因为雨害原因,这些天里木嫣雪已经没有更多精力为方圆输送真元了,只能靠着天地灵气的自然吸收,进度缓慢。如果之前那道真元只有水滴大小,现在也不过成长为一颗鸽子蛋那么大而已。
只需一抽取,这道真元就会被消耗干净,所以方圆只能打打下手,不然他也可以去救助病者,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真元的纯洁无瑕就能将寒气祛除出去。
“抱歉了,这些天都无法顾及到你。”喝了一杯热水,木嫣雪看向了方圆。方圆表示无妨:“给了我复原的方向,已经让我无法偿还恩情了,岂能有别的想法。我先回去了,你赶紧休息吧。”
木嫣雪点点头,所谓的休息就是修炼,将杂质排出体外,并且恢复真元。这一步只能依靠天地灵气去炼化,包括元石都不可以。
方圆退出房间时,木嫣雪突然对着方圆说道:“明天开始你也与我一起为病人医治吧。”
“我也有此心,可是有心无力。”方圆根本没有能力。
“并非如此,修炼者修炼是有着循环的。”木嫣雪说道:“现在你已经开始了恢复之行,就如同重新修炼一次一样。每一次将真元消耗完全,都如同酣畅淋漓大战一场,当你恢复真元之时,只会速度更快,进步更多;如果不对真元加以利用的话,才会止步不前。单纯依靠灵物是不可取的,还需要你自身的努力,两相结合才能更快恢复。”
方圆沉思片刻,道:“我懂了,明天我和你一起。”
“嗯,你现在恢复的条件是外力,所以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还是会为你输送真元的。”
“你能坚持得住吗?”
木嫣雪笑了笑:“如果有你帮助的话,不但效率更高,而且消耗也会变低,这样就不是什么事了。而当你恢复越来越好,我也会越来越轻松,将是一种良性循环。”
从第二天起,方圆便与木嫣雪帮助病人。因为参悟过阵纹的原因,外加木嫣雪的指导,方圆可以将真元抽调出头发丝那么细来,进入病者身体一圈而不消失,提高了效率的同时,也对真元有了更细微的掌控。
真元是元气压缩到了极致成为的液态,相比元气掌握起来更难,这也是当时在浔阳镇金子家为何瞿彬要解剖金子身体的原因了,一方面他陷入了误区,一方面也证明了真元的难以操控。
初步运用真元,但是方圆没有生涩感,反而得心应手,适应得很,木嫣雪见到后也是啧啧称奇,认为方圆有这方面的天赋,天生有着细腻的巧气。
毕竟只有那么一点真元而已,再节省着用也支撑不了多久,他动手的第一天,只帮助了二十八个病患,而且这些都只是最简单的感染风寒而已,只需真元游走一圈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木嫣雪,很多受了伤的也归她救治,需要止血结痂,修复内脏,消耗的真元更多。
为了方圆,木嫣雪提前结束了救治,真元没有达到之前那样驳杂,在晚上时坐于方圆身后,双手按在他的后背上,将残余的真元全部输给方圆。
方圆被动接受着,相比之前的缓慢,这一次十分高效,当木嫣雪真元耗尽时,他腹部空间的那道真元已经重新恢复了,而且又壮大了一些。
“果真有用!”方圆回头望着木嫣雪,两人都带着笑意,方圆是为了恢复修为而欣,木嫣雪是为了自己的猜想得到正确验证而喜。
进入八月后旬时,善水城的人没有过来,另一座名叫上鉴城来人了。原来这一座镇子虽然离着善水城近,可是并不归属与善水城,又离着上鉴城太远,平时也不予理会,相当于一个两不管的地带。
方圆没有什么感想,但是木嫣雪对与上鉴城这迟来的慰问无甚好感,整座镇子患病之人,差不多全被治好了,受伤之人只要安心静养也会慢慢恢复,正准备雨停之后展开重新搭建。已经十余天过去了,如果没有她的话,这个镇子恐怕要死一半的人。
为首之人是一名结丹境,根本入不了木嫣雪的眼,所以也懒得理他,已经准备与方圆离开此地去往其他村镇帮助别人了。
但在临走之前,二人还想见识一下,青云帝国会给难民什么样的补助。青云帝国富裕无比,养活修炼者都绰绰有余,别说这些普通人了,一人分给一枚元石,都可以弥补灾祸损坏了,毕竟一枚元石可相当于一千两白银。
在物价极高的云澜域中,一千两白银对于普通人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虽不能够弥补丧亲之痛,但也算心有慰籍了。
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如同召集令,将镇子中的人不惜淋着雨,全部来到了场中央,这些修炼者却没有任何表示,木嫣雪皱着眉头一挥手,形成一个巨大的真元屏障,将雨水隔挡。
为首的修炼者望着木嫣雪一眼,看不出她的高低来,不过并不在意,他可是公家人,谁敢与他正面放肆。
“近日来,灾祸连连,四地惨烈,青云帝国特派我等前来慰问补助。”此人挥手指着身后的箱子:“上鉴城城主大人调拨十亿两白银,分发各地救助灾情,每人补助五百两银子,现在维持好秩序,一个个上前来领取补助。”
不止木嫣雪,连方圆都皱起了眉头,十亿两银子,听起来很多,可换算成元石也不过百万而已。而每人补助五百两,才半枚元石,加起来也才能补助二百万人,仅这一座镇子便有万人之多,这上鉴城城主未免太小气了一些。
然而镇民们不懂,还在感恩戴德城主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