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李长乐身着一身墨绿色的嫁衣,唇角微勾。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朱娇娇呢。
她到洪州来,主要的目的是投奔宁昭。
虽说她也想假装时局没有变化,她还跟以前一般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端淑郡主,她和宁昭是有婚约的。但是,她也知晓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她戴上了面具,她将自己变成一个唯唯诺诺、惶惶如惊弓之鸟的可怜小娘子,只要宁昭肯收留她,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很想嫁给宁昭,但是她更清楚地知晓,这个愿望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多亏了朱娇娇这个蠢货。
多亏了如今的时局。
为了前程,为了活下去,宁昭不管愿不愿意,必须要娶朱娇娇。
可是朱娇娇在做下了爬床那样的恶心事后,宁昭对她厌恶到了极点。为了不让朱娇娇那般舒服地嫁过来,为了赌一口气,宁昭将她是他未婚妻的身份抖了出来。
他们的婚约,可是圣上曾经所赐的,到底认还是不认?
认,朱家就不能将朱娇娇嫁过来,正妻已有了,嫁过来也是做妾。
不认,朱广一向忠于朝廷,他自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再则,人端淑郡主如今失去了所有变成了孤女,宁昭若是就此抛弃了她,未免凉薄。朱家若是逼迫着宁昭抛弃她,那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之辈!
宁昭将这难题抛给了朱家,朱家如同被架在火上烤,里外不是东西。
但凡朱家还有些风骨,便会就此算了,将那件事情当作从未发生过。
可偏偏朱娇娇在见过宁昭后就芳心暗许、死心塌地,况且,她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她觉着凭着她自己的美貌与撩郎的本事,即便是做了小,将来也能打败一无所有的李长乐逆风翻盘的。
所以,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也就是说,她李长乐还什么都没做,便得偿所愿,嫁了宁昭为正妻。
她如何不感谢朱娇娇?
“夫人,您想要喝水吗?”丫鬟燕子轻声问道。
燕子原本是宁府的丫鬟,李长乐来了之后便和丫鬟秋玉、秋莲、香巧等人一起,被调去专门伺候李长乐了。如今,燕子和秋玉是李长乐的贴身心腹丫鬟。
李长乐道:“不了,弄花了妆就不好了。”
燕子道:“无妨的,弄花了等会儿再补一下就是了。夫人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有喝几口水,婢子实在是心疼夫人!”
这燕子向来嘴甜,会审时度势,很讨人喜欢,而李长乐看重她的并不仅仅是这些,她看重的是燕子是洪州宁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阿兄阿姐都在府里当差,门路广。
李长乐轻言细语地道:“谢谢你燕子,但真不用了。哎,也不知晓朱夫人那里如何了。”
“她?”燕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她不过是用了那下三滥的手段才进了府,平妻,不过是说得好听一点罢了,实际上还不是跟妾一样的等级?她也配称作‘夫人’?”
这话让李长乐听得心里十分熨帖,但她却佯做生气,轻声呵斥了一声:“燕子,不可这般说!
朱夫人再不济,她也是主子!
我虽贵为正妻,但我的情形大家都知晓,我对郎君的帮助,远远比不得她朱家!
以后郎君说不得还得仰仗朱刺史呢!
所以,她虽是平妻,但其实比我尊贵。
咱们以后少不得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呢。
以后这种类似的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别处说,若是传到了她耳里,还不知她会如何收拾咱们呢!”
燕子:“是,婢子知晓了。”
嘴上这般说,燕子的心底却是不以为意的。
那朱氏算个什么东西?
出身那般好,还不是跟个妓、子一般爬了郎君的床?
郎君可厌恶死她了!
她出身再好又如何,娘家能帮衬郎君又如何?郎君还不是没有给她脸面?
一个平妻就打发了她!
呵呵,堂堂史君家的小娘子,竟还争不过一介孤女,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就她这般没用的,还想让府里的下人尊重她?做梦!
李长乐:“她终究是郎君的平妻,总是带了一个‘妻’,比妾还是尊贵些。
你以后可要对她尊重些,否则惹到了她,给你安个什么罪名你就惨了。
她娘家势大,陪嫁的丫鬟婆子也厉害,不像我,什么都没有。
她若真找你们的麻烦,我这个没用的主子......哎,怕是也难护住你们......”
说到此处,李长乐眼眶有些发红,但她却倔强地仰起了头,没有哭。
燕子不由又同情了她一把。
天之骄女的郡主,如今落得这般,新婚当日郎君还要娶一个平妻回来!偏偏那平妻家世还好!
哎!可怜!!
但愿郎君能给她些体面,好歹护着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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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然很深了。
外面宾客的喧闹声也渐渐散去,原本热闹喧嚣的宁府,此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但是,新郎却迟迟没有去新房。
同一日娶了两房夫人,但新郎一处也没有去。
新郎将自己灌得大醉,坐在书房矮榻边的地上,不吵不闹,就哭。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宁昭一声不吭,也不动手擦,无声地流泪。
阿南不敢进来劝他,更不敢不听他的话擅自进来,他就只能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幕,唉声叹气。
这时,阿南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连忙侧头,看到来人是阿黑。
在出了朱娇娇的事情后,郎君便厌弃了阿黑,将阿黑打发到了一处偏远的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这回郎君成亲,阿黑借着给府上送东西的机会,进了来。
“你怎地来了?郎君不想看到你!你出去!”阿南很生气,但又不能惊动郎君,于是压低了声音,揪住了阿黑的领子,要将他拖出去。
阿黑软声乞求:“阿南兄,拜托你通融一下吧!
我没别的意思,我也绝不打搅郎君,我有好多日未曾见着郎君了,我就想见他一面而已!
我自小和郎君一起长大,五岁时便在郎君身边伺候了,我实在是放不下他!
求求你,你让我看一眼吧!
就一眼!
一眼我就走。”
阿南:“你还好意思说?你将郎君害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你放不下他?!!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