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裳从假山的另一头离开,堪堪转过弯,便看到了一抹雨过天青色的衣角。
看那衣角样式,应该是位郎君。
是谁?
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多少?
会不会还看到了什么?
季云裳不由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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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府坐马车回到栖梧巷,季云裳便让周婆子和小荷都下去,自己则关了门,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个木匣来。
木匣里装着的是季氏临终前给她的铺子和宅子的地契,还有一些银票。
季云裳将威远县的铺子和宅子略掉,拿起了临县平遥县的宅子和铺子地契,看了许久。
她原本还想着,在威远县自己开个成衣铺子好好经营的,可奈何尉迟修逼得太过,看来只能离开了。
尉迟修对她的不同,她自是知晓,一直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他跟那魏大虎也并无太大的区别,连她这般年纪也不放过!
这些天里,她得悄悄地筹备着离开的事情了。
希望在离开威远县之前,能听到吴氏出什么事的好消息。
吴家的确是出事了。
吴家先是几个铺子都出了不小的事,被勒令关门,然后吴家的七郎因为强抢民女害死了一位农家小娘子而被县衙收押了。
吴家如同发生了地动,哭的哭,闹的闹,打的打,骂的骂,闹得让整个县的人都看足了笑话。
吴氏这回就很惨。
盖因这些事的起因都是她。
“若不是因为她恶毒跋扈,做得太绝得罪了季小娘子,尉迟县令又怎会为了给季小娘子出气而对咱们吴家下手?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吴七郎的生母吴二夫人吵嚷道。
“当初我就说小姑子这样做不妥,处置妾室自然是可以,哪有把人家育有子嗣的妾室打死的?既是当初都狠心打死了那妾室了,为何不再狠一点,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如今好了,那两个小崽子倒是反扑了!”吴大夫人道。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像你这般,既舍不得名声,又想要出气,这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吴老夫人气得狠狠地朝吴氏打了一巴掌,“如今你将我们家都连累了,老二家的日日跟我吵,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说说怎么办吧!”
吴氏脸上挨了一巴掌,委屈得眼泪就落了下来:“阿娘想让我如何?
阿娘可曾知晓我这些年所受的苦楚?
那季氏狐媚,自她进门之后,总是勾得郎君往她房里跑,我成了整个秦府的笑话!
我恨不能早早就将她给打死!
郎君在,我都忍了,我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郎君不在了,难道我还要看着那贱人在我跟前过得舒舒服服的吗?
我做不到!”
吴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吴氏:“当初我就跟你说了,不要让她进门,可你怎么说?
你说与其看到她和秦郎君一家三口在外面逍遥自在,还不如放到眼皮底下,让她深刻体会母子分离之苦!
你不听我的劝,非要让她进门。
结果呢?
你的确是日日折辱到她了,可惜你越是折辱她,那秦郎君就越发怜惜她!
到最后,你们的夫妻情分也全被你折腾干净了!
你让她与自己的孩子自小分离,让她痛苦,结果呢?你郎君便给她送铺子送宅子!
你想让她孤寂,你郎君便护着她直到她又生下了一个小郎!
这一切不是你自己造成的还能怪谁?”
吴氏哭得更大声了:“郎君当初不是这样的,他从不纳妾的,都是季氏那贱人!都是她勾引的郎君!!!我只后悔我当初顾念着和郎君的情义,没有先除了她!”
“该你狠的时候你不狠,不该你逞能的时候你又狠了!活该你落得这样的下场!”吴老夫人气得破口大骂,“既是要动手,干嘛不做干净些,将俩小崽子一并杀了?!”
吴氏:“我做了。我让杨婆子......”
“光偷了那些银钱有什么用?”吴老夫人冷笑,“你怕是想像折辱季氏一般去折辱季小娘子吧?
你让她活着,却没了钱。
你给那巫氏授意,让她去骗人家,到时再把人抛弃,那小娘子要么给人当妾,要么走投无路沦落青楼,你便觉得报了仇了,是吧?
主意的确是不错,可惜你对你对手压根儿就不了解!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竟然连见都没见过她你就出手了?!!
这下好了,人家勾搭上了尉迟县令!
人家有尉迟县令为她出头,到头来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自己?!!”
吴氏也知道自己这回麻烦了,道:“阿娘,你最了解我了,我如今知道错了,阿娘你帮帮我吧!”
吴老夫人:“很简单,去认错,然后将那姐弟二人接回秦家,承认他们的身份。
等她做了秦家的小娘子,你就是她的嫡母,尉迟县令还得叫你一声‘母亲’!
到时咱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七郎的案子尉迟县令便不会再追查下去的,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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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再次上门拜访。
闲聊了一阵,江夫人便说起了来此的目的:“......实不相瞒,我们家和秦家也算是沾亲带故。
我一个亲戚家的小娘子与秦三郎定有亲事,原本定的是今年冬天就成婚的,但出了这样的事......
季小娘子,我就厚着脸皮来做个和事佬。
按理你与你小弟出自秦府,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非要闹得这么僵是不是?
况且,你和你小弟这般单过,家里没个大人,终究是不好。
吴氏已经应下了,说是她愿意退让一步,给你们道歉,将你们姐弟俩迎回秦家,还同意将季氏葬入秦家祖坟。
她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易。
你们双方就各退一步,你在尉迟县令那里说些 好话,就别再揪着吴家的事不放了,如何?”
这些天来,季云裳也看出来了,尉迟修对吴家动手了。
吴七郎犯的事都好些年了,一直无事,却在此时捅了出来,加上尉迟修借着江府见她,他想纳她为妾的心思江府了若指掌,江家与吴家沾亲带故,自然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