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的手指还没把任何一条推送点开，另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是经纪人张颖穗。
“岚汀啊，微博看了吗？”
“……还没。”朱岚汀缓了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但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
“那需要我处理到哪种程度？”
“意思一下就行，让它发酵。”
“……你确定？”
“确定。”紧握的拳，指甲差点插进肉里，“还有，孙导那部电视剧，《使命》，帮我接了吧。”
“《使命》？缉毒题材的那个？你是要硬刚啊？”
“嗯。”
“……行吧。你决定就好。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谢谢。”
刚挂断，朱岚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庄婉葶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汀汀啊，你看到了吗？这下怎么办啊？要不要找你爸……我是指你夏叔叔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汀汀我知道你在顾忌着什么，不用的，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你夏叔叔不会介意的。不借用夏家的势力，你一个人怎么搞得定？他可是……”
被连番轰炸得本就足够心烦了的朱岚汀，一听见这话，火气蹭的就蹿了上来。
“这么多年了，你除了找男人、找靠山，还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啊？那你最后解决了哪怕半件吗？！”
死寂。
半晌，“汀汀，妈妈我……”
“抱歉，是我忙糊涂失言了，妈你别当真。”
“对不起啊，汀汀，妈妈就这点本事，什么都帮不了你。”
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
通话又一次挂断了，带着母女间那永远缝不好的裂缝一起。
除却电话，微信里也已经炸了锅。朱岚汀随便翻了翻，就看见了夏家父子俩的留言。
「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爸说。凛冬的资源，都是你的」
——「嗯，谢谢爸」
「哇，过分了啊，网上这。用不用哥哥帮你锤爆那些娱记和营销号？」
——「算了吧，夏老师。别到时候你没锤爆别人，自己反倒被锤爆了。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回复完这两条，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转过身，对上那双微微皱起的眉眼。
“你还好吗？”
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的四个字，明明比刚才收到的所有关心都要简单，朱岚汀却唯独在这双仿佛装了整个宇宙的黑亮眼睛中，破防了。
她不管不顾地跨步上前，抱住了面前的人，将脸，藏在了对方的颈窝里。宛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一双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坚实的依靠、坚定的支撑。
那一瞬间，朱岚汀生出了种错觉。
她觉得冬葵一定是懂自己的，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懂。
因为懂，所以，没有丝毫迟疑的，给予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
朱岚汀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短短十几分钟的拥抱后，冬葵就已经无法在她的脸上找到任何曾经失态过的痕迹了。
冬葵没有询问，朱岚汀也没有主动提起，两人就这样在同一间卧室的高低床上，一上一下，和一只奶猫，度过了平静的夜晚。
第二天，因为目的地相同，一起开着车，去了皇大生物技术学院。
给《扼杀》剧组的授课安排在九点，冬葵抽了半小时时间将课件过了一遍，然后，拿出数据线，将平板和手环连到了一起。
生技院也算是为这次合作下了血本，授课方式居然采用了连在校学生都没法轻易享受得到的潜入式vr教学。
明星学生们坐在等会将会开展真实生物实验的教学实验室内，潜入设备一戴，就进入了冬葵的虚拟课堂。
朱岚汀看见授课老师是冬葵的时候，差点没接住掉下来的下巴。
“大家好。我将是接下来为期两周的培训课程的讲师，我叫冬葵，是左丘宏实验室的在读博后。”
给明星上课的目的，不是真的传授生物知识，而只是为了把他们领进门学些表面上的样子，以便日后能演得像一些。所以课程的内容，既不是氨基酸有几个，也不是中心法则是什么。而是一上来就告诉他们，白大褂怎么穿、手套怎么戴、加样枪怎么用、洒了试剂怎么办，还有实验室有哪些潜在危险。
冬葵结合着各种全息影像讲解着，极力想将课堂弄得不那么无聊。但再努力，也拦不住行程排得一个比一个满的大腕儿们，借着这念经的时间，睁着眼睛休养生息。
要说全课室听得最认真的是谁，那一定非朱岚汀莫属了。虽然她盯着冬葵也不是在全然听内容，而是听着听着就走神研究起了人家的脸。
互相浪费时间的第一堂讲习，在一小时后准时结束。演员们退出虚拟世界，回到了实验台前。
如果说所谓的讲习，只是没多大意义的形式，那后头的实操，则是这次培训的真正价值所在。实操的安排，本来是助教们做一个实验，演员们跟着复制一个的。但冬葵将它改了改。既然拍的是搞科研嘛，那她就将实操，弄成了一个“科研项目”。
——制造会发光的细胞。
冬葵将演员和助教打散组队，三个演员与一位助教为一组，一起查文献、一起排除问题，目标在培训结束前，做出这个“神奇的细胞”。而组与组之间，则是竞争关系，成绩最好的一组，在他们的培训结业证上，皇大生技院的印章旁，能多一个“表现突出”的字眼。
……当然也没人真的稀罕就是了。
从零开始制造会荧光细胞，哪怕是冬葵自己，也无法在两周之内完成。所以，显而易见，半吊子实验员们被允许着灵活应用外头的“生物技术公司”——实际上是冬葵和未能与演员组队的助教们，订购细胞与质粒等项目所需的半成品、委托引物合成与病毒包装之类的复杂工序。
“大家可以把病毒载体理解为一个快递员，手里拿着包裹——能够合成gfp-绿色荧光蛋白的基因。快递员将包裹送到目的地，也就是受体细胞，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冬葵在讲解中是这么说的。
“当然，这是一种再简单粗暴不过的比喻，真正的过程要比这复杂的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我或者任意一位助教，进行进一步了解。”
虽然，也并不会有人真的来问。
“继续使用这个比喻，大家需要做的，就是先招聘快递员——从公司购买携带相关基因的质粒。然后，进行员工培训——利用pcr技术和酶切位点，将质粒剪切黏贴，变成大家想要的样子。接着，克隆通过培训的优秀员工——把它们装进细菌里，让它们在细菌体内复制黏贴。”
“给这些克隆出来的优秀员工一身行头——委托公司进行包装，将很难敲开业主家门的质粒，变成持证上岗的病毒载体快递员。最后，让快递员们去送信——用病毒感染目标细胞。”
“详细的步骤，需要大家通过活用互联网与身边的助教来了解，我在这里就不剧透了。”
“最后，万事安全为先，预祝实验顺利。”
去教学实验室逛了一圈，将演员们扔给助教后，冬葵回到办公室，椅子刚坐热，就收到了朱岚汀的微信。
「冬老师，中午一起吃饭不？皇大食堂」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被这么称呼的时候没啥反应，现在隔着网线看到“冬老师”三个字，冬葵反倒有些浑身不自在了。
「方便吗？」
「没啥不方便的，全剧组都去，说是想体验一下大学生活。」
「那我等会儿过去找你」
「好嘞，冬老师等会儿见～」
明明发的文字，冬葵却好像听到了朱岚汀那掐尖了嗓子的语音。
不由地，一个激灵。
午餐时间的到来快的有些异常，冬葵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收起手里干到一半的事儿。
从办公室到朱岚汀他们上课的地方，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扼杀》剧组的光临，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传遍了大学城，这也弄得平日里只觉得太宽敞的生技楼走廊，现在竟然变得人塞人。
一路上，冬葵都能听见学生们、教职员工们关于《扼杀》主演们的八卦。而被八卦的最多的，毫不意外的，是朱岚汀。
“朱岚汀的瓜吃了吗？”
“吃了吃了！我的天，朱旻睿要出狱了！”
朱旻睿？
“我以前看《爸妈我爱你》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朱旻睿和朱岚汀这对父女了。也不知道后来变成了那样。”
“是啊是啊，我还粉过朱旻睿呢。虽然演技辣眼，唱跳一般，但人家声音好听，长得帅啊，又是个女儿奴。那一集还记得不，朱岚汀想吃冰激凌，朱旻睿硬是从深山老林里骑着个总是掉链子的自行车，跑到镇上去买了。为了不让冰激凌融化，去了好几个市场才弄到泡沫箱和冰。”
“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后来这事儿还成了他专辑里的一首歌呢，据说词是朱岚汀写的，曲是他老婆作的。简直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典型。”
“老婆，对了朱旻睿的老婆是谁来着？”
“好像是个弹钢琴的？我记得两人是在朱旻睿参加选秀的时候认识的，他老婆是节目组的钢琴老师。”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嗐。丈夫涉毒被捕，还是女儿举报的。”
冷不防的，冬葵的左脚绊了一下右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