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能源站的插曲，两人被请去调查局录口供，硬是折腾到了晚上九十点才放行。二老已经在小辈们苦口婆心劝说下先吃完了饭，只留下饥肠辘辘的夏鹤眼巴巴的抱着个平板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两位妹妹回来。
回家的时间晚到这种程度，无论原本的家庭聚会安排是什么，显然都无法按原计划进行了。三个年轻人在二老关怀的目光下，三下五除二扒完饭，随便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了房间。
本以为回房后今夜的活动就到此为止，没想到冬葵洗漱完，刚躺在床上打了会儿《破蛹》，房门就被敲响。
“小葵，你睡了吗？”是朱岚汀的声音。
冬葵保存进度退出游戏，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走过去，打开门。
“啊，你该不会真的已经休息了吧，我打扰到你了？”
朱岚汀的脖子往屋里探了探，发现冬葵只开了一盏床头灯，面前的人也已经换上了宽松的短袖裤睡衣，短发半干不干的往后扒拉着露出了额角，微垂的眼睑下藏着种白日里很难见到的慵懒。
“没，没睡。”冬葵摇了摇头，“在打游戏。”侧开身，让朱岚汀进来。
“打游戏？”朱岚汀随手合上房门，没有往里走，而是靠在了门口的墙上，“吃鸡？破蛹？”
冬葵：“破蛹。”
“诶唷，打到第几章了？感觉怎么样？我先申明，现在的我是朱岚汀，不是池瑛哈。”
和游戏角色的内向与自卑所截然不同的演员本人的开朗，让冬葵的脸上染了点笑意，“才第二章，讨伐邪道那里，刚准备出征。”
在《破蛹》的背景中，西方国家——维斯塔联邦于大航海时代后，建立了东西海上贸易，却也从另一种意义上，对“大昌”这个落后的封建制帝国进行了没有硝烟的入侵。
这是在游戏的第二章里，玩家带领师弟师妹调查邪道一事时才发现的，原来，将一个个人推上邪道之路的，不只是大昌这个迟暮帝国所面临的内忧外患，更不只是所谓的心魔与贪念，而是从维斯塔流入的，号称能够让人“忘却烦恼、修为大增、醉生梦死”的“洋丹”。
迟暮帝国内忧外患下的醉生梦死，但凡是个十二年义务教育出来的唐国人，当看到这几个关键词时，都没有理由看不出“洋丹”在历史上的真正映射着是什么。
至此，玩至第二章，游戏的主旨终于脱下了神秘面纱。
“出征呐，”朱岚汀摸着下巴回忆起剧情，“你玩的是策略模式还是动作模式？”
《破蛹》绝对算是这赛博时代初期的vr游戏优等生，它的类别虽属于“角色扮演”，但游戏元素却从策略、经营、恋爱到动作，无所不有。单单战斗系统就给玩家提供了三种选择：策略模式下的战棋玩法、动作模式下的体感玩法、以及对战斗不感冒的托管模式。
“动作。”
“动作？”听到冬葵的这个答案，朱岚汀有些吃惊，“你不是不喜欢体感吗？《破蛹》战斗系统的舞刀弄枪，可比吃鸡复杂与逼真多了。”
“……因为动作模式是默认的。”懒得到后台更改，就直接继续了。
朱岚汀：“……”
“不过玩动作模式容易有个通病，”朱岚汀分享起了游戏经验，“那就是忽略团队合作。这虽然是个单机游戏，但npc队友的发挥有时候却是可以决定战局走向的。”
“简单难度下还好，如果你玩的是默认的普通难度，那师弟师妹的讲学与修炼还是得走心的安排一下的，池瑛的话，学习辅助和远攻的技能经验增长最快，二师兄，啊不对，玩家应该叫做‘二师弟’，二师弟何任滨是典型的坦克人设……”
“具体的我也记不大清了，你需要的话，我给你找个攻略呀。不然总是game over会气得砸设备的。”说着，随便看了眼屋内，“咦，怎么没看见你的潜入设备？你怎么玩的？”
“我把游戏安装到这上面了。”冬葵指了指左手腕上的手环。
朱岚汀的眼睛哗的一下亮了，“我还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运动手环呢！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光脑’？能够彻底取代手机功能，随时随地进入虚拟世界的前沿科技？我只知道百奥科技的‘光脑’已经完成内测，在北美限定区域开始了公测。我国现在也有了吗？你这个是怎么买到的，我居然完全没听说过。”
“这不是百奥科技的。”冬葵摇了摇头，“是皇大和政府合作的一个项目。算是员工福利，我们人手有个半成品，平时实验室数据传输、紧急通讯的时候，比较方便。唯一的问题就是算力有限，跑大程序的时候需要清理后台、中断同步。毕竟，它不同于百奥的光脑与01直连，复杂演算全交给那边。”
“这样啊，所以就是打游戏得断网的意思咯。我能看看吗？别瞧我这样，意外的是个科技控。”
冬葵沉默了一下，“……不太能，因为这个手环比较异常。”
“异常？”
“取不下来，异常的粘。”
朱岚汀：“……”几天不见差点忘了冬葵这张嘴的杀伤力了。
“岚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冬葵一句话将天南地北的话题拉了回来。
“啊，对了，”朱岚汀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了。稍等一下哈。”说着，人跑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噼里啪啦了一会儿后，又跑了回来。
将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了冬葵。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冬葵有些茫然。
“就是下午的事儿啊，你为了救我，不是把手机摔坏了吗？我让助理去买了一个新的赔给你，牌子可能不太一样，但你放心，旧手机有的功能，它一定有。使用的系统你的旧手机一样，都是tos，两个手机连下线，数据就能复制过来了。虽然比不过你这个高科技光脑，但不要嫌弃呀。”
“这……”冬葵觉得，好像自从认识朱岚汀以来，自己就在拼命的单方面收礼物。
“收下吧，收下吧，一部手机而已。”朱岚汀又把盒子往冬葵手里推了推。
这扑面而来的“精准扶贫”气息是怎么回事……
“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呢，别说手机了，按照古时候，都得以身相许呢。”
冬葵：“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拿着手机慌慌退了小半步。
听到唐国公认的“国民老婆”说出“以身相许”四个字后这种避之不及反应，也真是罕见。
朱岚汀脸上的笑不可避免的卡了一下：“……”
看着冬葵打算结束聊天洗洗上床继续打游戏了，憋了好几个小时的朱岚汀，终于忍不住吐出了真正来意：“你真的不打算问我吗？”
“问什么？”冬葵一头雾水地眨了一下眼。
“能源站的事儿啊，我是怎么被那个通缉犯缠上的，之前在车里又为什么突然……”
“是第一次实验系统故障造成的那四分钟意识滞留所导致的吧？”别说疑惑了，冬葵显然比朱岚汀本人更清楚发生了什么。
朱岚汀：“……意识滞留？”
“嗯，”冬葵点了一下头，“你可能记不大清了，但亡者的所思所想多多少少有一部分存留在了你的潜意识中，正常生活中感受不到，但一旦受到相关信息的刺激，比如说案情报道的新闻、比如说偶遇行凶者本人，藏在你的潜意识中的、不属于你的、‘亡者的意识’，就有可能突然跳出来，操控你的身体，做出些违背你本意的事。”
朱岚汀知道，冬葵的解释，一定就是事实。因为无论是那腹部的幻痛，还是那声“维哥”，显然都与“朱岚汀”无关。
“不过你放心，只要没有新的刺激持续出现，‘亡者意识’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的。以防万一我会联系项目组那边，让他们带你做个彻底的体检，然后完善一下实验的相关流程与程序，避免再次……”
“不用。”
“啊？”
“不用告诉他们。”也不知道是冬葵的那句话踩雷了，朱岚汀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淡很淡，“我没事的，实验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凶手也已经落网了，之后也不可能再出什么事。麻烦你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到这儿，冬葵可算是明白朱岚汀深夜敲门的真实目的了。
“岚姐你放心，”她让自己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带着种安慰的语气，“今天的事不会传出去，也不会对你的事业造成任何影响。项目组的保密协议你也见过，他们是不可能……”
“我知道。有你在，我不担心曝光。”
今天的冬葵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很好，朱岚汀是看在眼中的，看着她无论是面对刀刃，还是面对各种探寻的目光与长枪短炮媒体镜头，都把自己牢牢护在身后，直到现在事情过去四五个小时了，网络上关于“洛京杀妻案嫌疑人落网”的新闻里，也没有半个字和朱岚汀相关。
她不担心曝光，她担心的是……
“你可能发现了，”朱岚汀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偏见，只是个人原因，我有些抗拒任何形式的心理咨询。”
对此，冬葵毫不意外。倒不如说，她意外的是，朱岚汀居然还这样大大方方地将事情对自己讲出来。
“那……志愿者招募时的心理测评，你又是怎么通过的？”
“自然是有特殊的办法。”
冬葵：“……”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渐渐的，朱岚汀竟然已经能从冬葵那并不丰富的表情中，看出她心中所想了，“但我是知道承担后果、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我既然用特殊的办法通过了测试，如果日后发生了什么，也会自己来支付代价，不会将责任推卸到项目组的。同样的，我希望你帮我隐瞒亡者意识的事，自然也是做好了自己承担这‘隐瞒’背后的一切责任的觉悟，不会牵连你。”
冬葵沉默了一会儿。
“但如实汇报任何状况，也是对项目……”
朱岚汀：“你是想说，如实汇报状况，是项目组成员的责任对吧？”
又被打断了，冬葵倒也没什么脾气，只是点了点头。
“但我记得，你不是项目组成员啊，不需要履行这种义务。”
冬葵：“……”竟然还有点道理。
“而且姐妹之间保守一个两个的秘密，也是作为家人该做的嘛。你不是项目组成员，当然没有渎职一说，你只是听了你那抗拒心理医生的姐姐一个小小的请求，帮忙保守了一个只属于我俩的秘密而已。”
冬葵：“……”面前站着的这是位逻辑学家吧？
“拜托啦，算我求你了嘛，小葵。”软趴趴的，揪了揪冬葵的袖子。
冬葵：“……”谁能来把这只妖精收了。
“拜托啦，小葵葵～”
在鸡皮疙瘩马上要蔓延到全身之前，冬葵妥协了。
“……好。”
“mua，你最好了，小葵葵！”拿到承诺后，像个孩子似的，屁颠屁颠的就跑出门了，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比了个心，“爱你哟～”
冬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