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淮煜瑾处理完伤口,林太医又回太医院按照方子拿了药给陈元,命他每日煎了给陛下口服。
出了宣德宫,他转身便又折回了浅清宫。
刚走到浅清宫的殿门处,恰好翠玉从那浅清宫内出来。
“林太医来了。”翠玉微微欠身行礼,林太医赶忙扶住她,轻声道:“姑娘不必行礼,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你不必与我如此客气。”
“那怎么行呢。”翠玉微微一笑,眸子十分灵动,“林太医也算是我们家小姐的救命恩人,既是小姐的恩人,那便是翠玉的恩人,我自然是要尊敬你的。”
听她这么说,林太医更是连连摆手,道:“我只是恪尽职守罢了,提及恩情则是言重了。”
翠玉的眼神澄澈如水,望着林太医,“您可真是谦逊,当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
林太医望着翠玉的眸子,心中微微一怔。
“想必您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吧,她就在里面,您直接进去便可。”翠玉手上还忙着其他事情,轻声寒暄过后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林太医一人站在浅清宫门前直愣愣的望着翠玉远去的背影。
而言予浅早就站在殿内屏风旁的开窗前将他们二人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嘴角扯起一丝意味深切的笑意,看来,好像不需要她来牵线搭桥了。
不过,这可就得看林太医自己上不上心了。
倘若当真能促成这一段好姻缘,言予浅也算是对翠玉往后的终身大事放心了。
翠玉待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时时刻刻围着她转、照顾她,如今也该为她自己考虑一下了。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接触,言予浅也看得出来林太医是个老实本分十分纯良的人,把翠玉交给他,言予浅也算放心。
只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一翠玉对这林太医并未想法呢?
这种事,还是该以翠玉自己的意愿为主。
林太医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无奈嘲笑自己怎么傻里傻气的,接着转身走进了内殿。
白湛卿还没醒,他也不便察看伤情,于是将药包放下和言予浅禀告几句便离开了。
言予浅没有询问淮煜瑾的事,林太医便也没多嘴。
一来,他身为一个下臣,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他该操心的。
二来,这毕竟是皇后娘娘与皇上之间的私事,总归是他们二人自己说了算,旁人再怎么劝都是不管用的,说得多了恐怕也只是适得其反。
到还不如让他们自己慢慢的思索考虑,总有一天他们会想明白的。
这种事情,本就是当局者迷,几句话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呢?
言予浅站在白湛卿的床前,望着林太医的身影渐行渐远。
心中万千思绪不知该如何纾解,她心烦得很。
方才在冷宫中刺得那三剑,虽说是气急上头的冲动之举,但她却一点都不后悔。
人活在这个世上,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管是谁,就算他是皇帝又怎样?
言予浅十分清楚,她刺得那几剑皆没有刺中要害,顶多只会让他受些皮肉之苦,绝对丢不了命。
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倘若她当真心狠,当时的那一剑就会直冲他心脏,当场置他于死地。
其实言予浅心中也十分明白,淮煜瑾走到如今这一步无非也只是为了保住东安,且白湛卿定也知道淮煜瑾假死之事。
可她就是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倘若淮煜瑾从一开始就将此事告诉她,那她便能阻止太后自缢,保住太后一条命。
倘若她可以提前得到消息,那她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不让白湛卿因她而受伤。
她原本可以救他们的。
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不是你无法挽回,而是当这些事已经发生之后你才发现,原来这件事曾经可以不一样。
一切都可以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偏偏就变成了最差的结果。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淮煜瑾。
都是因为他的狂妄自大,他过度自信的以为自己可以保住所有人,可每次都要别人为他所作的事付出代价。
而她,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却只能护住自己。
言予浅越想越绝望,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咽喉,她越是挣扎,窒息感就越发的强烈,整个人无法自拔,恐慌不安。
她在绝望中越陷越深,犹如深陷泥潭,挣扎不出。
她到底该怎么办?
......
待翠玉回到浅清宫时,便发现言予浅满头大汗的倒在地上。
翠玉吓了一跳,赶紧将言予浅扶到外殿的木榻上,然后火急火燎的派人去喊林太医。
言予浅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虚浮,就好像没有任何承重的飘散在半空中,像是已经死了。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言予浅顺着感觉四处游荡,不一会儿,四周浮现出乾州的镜像,但还没待她看清楚,好像又来到了南怀。
她看见自己又站在南怀的围猎场上,四周满是欢呼的南怀将士,而萧竟,还是一副嚣张的模样望着她。
不一会儿,她又到了南怀城墙,她如同破烂一般被人从那高高的城墙上扔了下去,而淮煜瑾就站在城墙边面带嫌弃的看着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祥之人,你就是个不祥之人......”
紧接着,她又好像来到了一片荒地,蛮荒的中央是几座荒坟,她走近一看,只见那墓碑上刻的居然是娘亲和兄长的名字。
“不!!”言予浅猛地睁开眼,面上满是泪水。
“不要......”她小声呜咽,“不要死......”
言予浅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扯成了好几瓣,怎么拼都拼不起来。
“浅儿,浅儿你怎么了?”一边的刘氏担心坏了,她一听翠玉说言予浅突然晕倒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娘亲......”一见是刘氏,言予浅心中更是一阵后怕,她小嘴抿着,虽然极力忍住不哭,但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
言予浅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那泪珠仿佛格外贪恋这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
可把刘氏心疼得不行。
她轻轻环住言予浅,安慰般拍打着她的脊背,“浅儿,娘亲的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不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