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予浅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冷冷的砸在淮煜瑾身上。
待到言予浅的身影彻底不见,淮煜瑾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将那阵子寂寥空落压了下去。
“还不快滚?”淮煜瑾阴戾的声音响起。
何姝茜身子微微颤抖,她自是知道淮煜瑾是在叫自己。
听到淮煜瑾的命令,何姝茜忙不迭的从榻上滚下来,没有丝毫仪态可言的飞奔出去。
她只怕再晚一步,淮煜瑾便会要了她的小命。
“来人!”淮煜瑾冷声道,“将那软榻全部给我撤了去!”
“是。”
待到侍卫将那何姝茜躺过的软榻全都撤了去,淮煜瑾才舒服了许多。
他怔怔的看着言予浅寝宫的方向,深深叹了一口气。
今天,还是失态了。
他实在是气不过,为什么才认识几天的人都可与她相谈甚欢共同出游,可他却连只是远远看她一眼的机会却不曾有。
可最终,纵使他再怎么不舒服,却还是得乖乖将那白湛卿放了。
他终究还是不敢与言予浅对着干。
也不想让言予浅为难。
已是半夜,淮煜瑾实在是睡不着,便又点燃了一盏油灯,坐到桌前处理昨日的政务。
如今他刚刚登基,朝廷顾左右而言他的人大有人在。
再加上又有许多老臣得了先帝的恩宠,在这朝堂之上更是罔顾王法,整个朝堂的势力盘根错节。
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对此,淮煜瑾想了许多办法,只是碍于太后,他并未实施。
太后的娘家便是那袁氏,而袁家便是他整治的第一步。
袁家暗地里与何宰相勾结,背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在先帝还在之时淮煜瑾便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
袁氏原本也是清正廉明的大户,只是自从太后的外甥袁将掌权后,便开始胡作非为。
而太后作为一个早已嫁出去的女儿,自然也是管不着的。
按理说,淮煜瑾要处置一个人,就算是将他诛了满门,那也不是太后能管得了的。
只是那袁将向来便是个心狠手辣的狡猾之徒。
他若是一击毙命让他毫无后路便可,但只要给他留下一丝机会,恐怕他便会找到自己的弱点。
而淮煜瑾唯一的弱点便是言予浅了。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将言予浅再次推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于是此时只能从长再议。
还未等天彻底明亮,白湛卿便找到了浅清宫去。
言予浅一整晚都在担心白湛卿的安危,一直到天亮都未曾合眼。
看到白湛卿完好无损的出现,她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言予浅拉住白湛卿,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他没事才放心道:“你没事就好。”
白湛卿看着言予浅眼底的青黑色,知道她定是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好,顿时有些心疼。
“我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倒是你,我看你若是再熬下去,就要变成熊猫眼了,我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说完这一句话,白湛卿才反应过来。
他略带苦涩的开口,“不对,我忘了......你已经是皇后了......”
“是我嘴笨......”白湛卿刚说了半句,便被言予浅打断了,“好了,不说他,我就算是皇后,也和他那等粗暴无能的昏君没有关系!”
“好好好,我不提他。”白湛卿住了嘴,他从怀中拿出一罐药粉递给言予浅,“这是我自己研制的,你每日混着温水涂抹在膝盖处,不出十日便会好些。”
言予浅从白湛卿手中接过,“好,多谢。”
“你与我谢什么。”白湛卿心中一阵难受。
“不过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痊愈......几乎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尽力养护,莫要再受伤了。”
白湛卿一眼便可知,言予浅这膝盖上的旧疾绝不是什么轻伤,恐怕已经伤及筋骨了。
他不敢想,言予浅曾经都经历过什么,他只能尽力的保护好现在的言予浅。
“好。”言予浅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最近几天你先好好休养,莫要再出宫了,浅霖阁的事情我会先负责,等你腿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议。”白湛卿直直的盯着言予浅,“等过几日我再来给你送药。”
他走近门口时,步子却骤然慢了下来。
似乎在等着什么。
“白湛卿!”言予浅突然叫住他。
果然。
白湛卿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到言予浅面前。
言予浅一动不动,静静的等着白湛卿走到她的跟前。
“白湛卿,我明白你的意思。”言予浅开门见山的说道:“可我估计要让你失望了。”
白湛卿紧张的微微攥拳,故作轻松,“无事,我可以等你,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言予浅愣了一下。
她从未想过白湛卿竟会如此固执。
言予浅本以为白湛卿对她只是一时兴起的心动而已,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这样的,在不该动心的时候动了心思。
她当年又何尝不是这样。
“白湛卿,我是东安的皇后,你是西江的皇子,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言予浅语气坚定,“况且......”
“况且你心里还藏着那个狗皇帝是吗?”白湛卿激动的说道,“可是他如此伤害你,你还要心系于他吗?!”
“这......”白湛卿有些迟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和他没有关系,那边还与何有关系?”他万分焦急道:“那和你是皇后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向来就不喜欢做这皇后吗?”
“我可以带你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白湛卿低头恳求,“你别推开我......”
“求求你......”
“白湛卿......”言予浅轻轻合上眼,眼泪顺着眼角落下,“你要如何跟你说你才能明白?”
“于我而言,你就像我的小弟一般,我对你,从未有过那种心思......”
“更何况......”言予浅睁开眼,眼中满是悲戚,“我的心早就不干净了,尽管我如何冷心,那些事他就是盘踞在我心里,我爱不了任何人了。”
“我也不想伤害你,湛卿,就这样吧。”言予浅的眸中皆是恳求。
“......”白湛卿颓然道,“好。”
声音沙哑又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