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妈,我们都支持你去。”
“我们都成年了,不用再担心我们,也不用顾虑什么,现在应该为你自己多想想,哪怕是做一次尝试。”
“哥哥说的对,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跟着心走,不要一辈子都为别人而活。”
宁瑶看着一双儿女坚定的目光,听着鼓励的话语,心里千滋百味。过往经历太多太多,不由涌上心头。
眼前,宁瑶刚刚离婚不久,温顺性格的她,注定降服不了性格如豹的前夫。性情暴躁,大男子主义,家里事基本不管,这些忍忍可以算了,自己辛苦点,退让些。
最要命的是后来的几年,他沉迷赌博,刚开始只是周末假期去下,后来隔两三天晚上必去,甚至通宵,彻夜不归,再后来天天去,不愿起身时就借口有事直接不上班。
宁瑶有劝过,没用,他的暴脾气发作起来,吓死人。她不敢再去招惹他,只能每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总感觉要出事。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最后一次,他输个精光,惨到要拿车房抵付。而他,竟没有一丝愧疚,还怂恿她,找她老父亲拿钱抵债,知道老先生有退休金,有存款。
她哪敢这样做,岂不是让父亲知道她的落魄及困境,定会着急上火,巴不得藏着不让他知道,怎么能主动开口还伸手要钱。
前夫看她没反应,一声不吭,一下火起,扬手要打下去,被走进来的儿子叫住,“我会替妈妈去…不准你动手!”
当天儿子找了外公,但是没提借钱,说了一堆关于不负责父亲的种种,特别是都想动手打母亲。
02
老先生一听,来气,“这家伙不是人!”“怪我瞎眼看错他,那时看他在政府上班,说话有板有眼,有理有据的,感觉人踏实可靠,硬是让你妈嫁给他,做了各种思想工作,你妈才答应的。没想到是衣冠禽兽!把你妈害苦了,我这是把她往火坑里送呀!”老先生仰天感叹,开始觉悟这场婚姻是个错误,而且是他一手造成的。
女儿自小就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性情温顺,从不顶嘴,也不提要求。让她干嘛就干嘛,都听从安排。比如她爱音乐,初中便通过自学,弹得一手好吉他,她想报文科,作为父亲的他,根本不考虑女儿的喜好,认为报理科,大学相关专业比较吃香,好就业。
女儿听从选了理科班,学习也努力,事与愿违,大学终究未考到。为此,他埋汰她很久,认为她不争气,女孩子果然长发长见识短,没大学命。
现在想来,都是自己的硬掰,难怪掰不直。后来的工作,也是听了他的安排,国营的招待所,铁饭碗,费好大的人情才求来个前台招待员的名额。
他知道女儿的性格,不喜主动沟通,不爱多言,又有什么关系呢,有好的前程,说白了就是牢靠的保障,慢慢适应就好。所以顾不上女儿上班的前些日子,拘谨紧张甚至闷闷不乐,还数落她,不知好歹,不思进取。
女儿从未申辩什么或是要求什么,已习惯父亲总是对的,又或许因为父亲也是个专制的人,对他的敬畏,怎么也抹不去。
而今,父亲再去回忆这些点滴,发现他错得太多太多,大错特错,特别是在婚姻上的干涉。
03
那个年代,自由恋爱,自主婚姻并不主流,更何况一直指挥一切的他,不可能有意识,有机会给女儿去选择,去决定。
他更多的是懊恼自己给她选了一段不幸福甚至是灾难的婚姻。他知道他们没有情感基础,却觉得婚后日久可以生情;知道他性格急点,却认为婚后会磨平;知道他好玩,却想着婚后一定有所收敛……
他为他设想很多也谅解很多,却从未为女儿考虑半点,因为那时的他铁铁地认定自己的分析,判断和决定是没错的,女儿只要听从即可。
谁料想会这样!女儿报喜不报忧,婚后的十几年来,未见什么不对劲,当然这女婿在他面前的戏也是演得足足的。
到后来外孙大了,会告诉他,女儿和女婿间的摩擦,他相信孩子不会说谎,开始留意女婿的行为,的确让人失望。苦了女儿,为了老脸面子,他没去捅破,甚至还在有见面的时候,有意无意提到,做母亲的,为了家庭的和睦,要多忍让。
想必也是这样的纵容,这个龟孙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想来,还是自己的错上加错,让事态恶化。
事已如此,忍无可忍,当断则断。老父亲这次终于站在女儿的立场,当尊严被践踏,被屈辱时,所谓的面子,连大便都不如(至少它还有农家肥的价值)。
在他的支持下,女儿与这个龟孙离了婚,摆脱了20年不幸的婚姻生活。他对女儿有太多愧疚,通过这次,也向女儿表达了歉意。作为长辈,自傲专制的他,能放低身姿,真心实意悔过,也是费了很大的勇气。
女儿却很淡然,说是从没怪过他,父亲也是为她好,只是遇人不淑。
04
再说她还有对无比乖巧懂事的儿女,全然不像他们的父亲,自私无情。作为妻子,是失败的;但作为母亲,她很成功。
说这些,不仅仅是安慰父亲,的确也是她的真心话。她相信父亲的爱,或许更是相信所谓的命运,一切安排及所遇,皆有定数。
结束这段婚姻,的确轻松了许多。她把重心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其它的不再多想。说没想,其实是假的——在她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人。她和他爱过,他向她求婚过。
可是她跟父亲提时,父亲没听她多说,直接就摆手说:不行,外地人,做业务的,毫无保障,说不定就是个骗子。她没敢再多说,尽管她相信他,对她是一片真心。
于是便听从父亲,跟他表明父亲的态度,她还是心存幻想又或是给他希望,说:五年后,如果有缘,她会等他。
后来他回到他的家乡,那时他是因为工作出差住在她所在的宾馆。他对她一见钟情,漂亮大方,温柔可爱……能想到的所有关于形容女人的美丽词汇,放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而她,算是日久生情。他总会一天好几次过来跟她打招呼,有时讲笑话,被逗得不行;也会讲一些以前遇到的趣事,感觉他特别有见识;最最开心的是——他懂她的音乐,而且是欣赏,他听过她弹的吉他曲,能读懂里面的情感和想法。她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
到后来是知己,再到后来两个人悄悄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她觉得他对自己真的很好。有次他去省城,给她带了一件白色的羊3毛背心,款式时髦,第一次穿,把宾馆的女同事们羡慕得不得了。
05
宁瑶觉得太招摇,那次后便收起来,至今仍在。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珍藏着,看到它,就会想起他。
在他回去的第三年,因为市场的冲击,她所在的国营宾馆,已经经营不下去,面临倒闭。她只能另谋它职。而父亲似乎担心他们还有往来,硬是带她一起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所以后来他们失去了联系。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更别提秒秒能联络的微信。再后来,就是相亲,结婚,生子。期间她硬是坚持到第六年,才同意相亲。她总觉得他会找她,会找到她。
当那年在憧憬,等待,失落中过去后,她便放弃了,一切回归,回归到不曾认识他,回归到又如从前的听从就好,毫无念想。
宁瑶常常会想起他,这份想念,深深地、静静地藏在心底,再没向谁提过。
直到离婚后有一天,她在收拾旧物,又看到那件白背心,手捧着,抚摸着,情不自禁又想起那些与他的美好时光,忍不住的笑容洋溢。只有他,带来的总是开心,还有暖暖的爱意,他现在哪里,过得好吗?
这一幕,刚巧被女儿看到,她第一次看到母亲,露出如此甜蜜的笑,只是看着一件衣服,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她悄悄地走进来,叫了句“妈妈。”宁瑶被这一叫,立马从沉思回过神来,看女儿进来,应了下,想着要把背心装起来,结果,被女儿拦住。
“妈妈,这件背心,挺好看的呀,可是从未见你穿过?”
“你妈都老了,也胖了,哪还穿得着。”
“既然都不能穿了,留着干嘛?”
“看着好看,留作纪念。”
“没这么简单吧?!”女儿露出邪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