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军队与战争的话题,逐渐在争吵中落下帷幕。
除了朝堂上偶尔有文臣武将进谏,早日北上,一统九州之外,就再无半分关于战争的话题。
大铭似乎又进入了“君主离线制”的状态,陛下久久不见踪影,就连后宫的太监十天八天也看不到云帆的身影。
朝堂的大小事务依旧由牧司陵在操持,好在人们都习惯了这位真正的“九千岁”。
大铭就在这种状态下逐渐从战争状态走了出来,百姓的生活重归平静,下三军的一百八十万士兵在朝廷名下的良田里耕种,一副太平盛世之景象。
盛世之下,必有灭国之危。
借助朝廷的大力扶持,全国各大行省都已遍布工厂,工厂主已然代替地主,成为大铭的中坚阶层。
工厂主并不比地主进步多少,依旧在用尽手段兼并土地。
就如牧司陵汇报中所说一样,这些工厂主用买来或抢来的土地种满棉花药材,只为了降低成本,多赚银两。
这种行为所带来的社会影响极大,且不说棉花、药材市场被大工厂主完全操控,全国的粮食产量长此以往,也必然会遭遇大跌。
再往严重了说,一旦碰上天灾,整个大铭将面临的就是大饥荒!
云
帆不可能不出手,这一个多月他之所以没出现,就是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件事!
用武力是决然不行,工厂主是他亲手扶持上去,代替地主的阶层。
唯一可行的,就是立法。
立一部足以将已发生、未发生的投机行为扼杀的法律。
这部法律,光是草稿云帆就写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云帆想破了头,复原前世尚还记得的投机案例。
复原之后,反推出解决办法,以及惩罚措施,再制定律法
制定之后,云帆还会亲自找其中的漏洞。
经过反复推敲,往往才会敲定一道律法。
这一个多月,平均每天云帆才睡五个小时,头发乱成一团,好在天气转凉,否则头上的油非要能炒菜不成。
“陛下,龙体为重啊!”
牧司陵看着云帆这副憔悴模样,眼圈都是微红。
“重不重另说,先看看朕拟写的草案!”
云帆虽然面容疲惫,但双眼却炯炯有神,颇为兴奋的指着桌上一搭稿纸,说道:“朕打算将此草案命名为《大铭帝国第一草案》,以此纪念大铭律法史上的一次跨越!”
牧司陵赶忙从桌上拿起这一打稿纸,听
着云帆对草案的介绍,边认真翻阅。
“《大铭帝国第一草案》囊括了朕能想到的所有投机行为,并再次严正声明,大铭帝国内的所有领土,归朝廷所有!”
“任何人都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并且朝廷有权力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征用任何土地,且不需要对征用者做出任何补偿。”
云帆说到此条时,牧司陵恰好看到,因为这一条很是显然,用红笔大字写在草案开头。
“陛下,这是否有些太霸道了?”
牧司陵微微皱眉,抬起头直言道:“这很容易让某些奸臣打着朝廷的幌子,征用百姓的土地,再为己谋私。”
云帆微微颔首,赞赏道:“不错!”
“所以朕在这项律法后,还写明只有经过地方官府、中央朝廷和当朝皇帝三重确认后,才能进行征用。”
“如果三者间意见出现冲突,中央朝廷应当和地方官府进行协商。
如果中央朝廷有某大员极力反对,但其他中底层官吏大多同意,当朝皇帝应当参考多数意见。”
牧司陵翻阅草案的手忽然一顿,有些惊愕的抬起头:“陛下,您这是?”
云帆微微一笑,悠悠道来:“这既是草案,又是朕对云家后代的束缚
!”
“在一个高度集权的封建国家,倘若一个皇帝,不为天下苍生考虑,不为百姓着想,那么必亡无疑。”
“朕无法保证云家后代都能够为国为民,更不能保证他们都不是庸才。”
“但最起码,朕能趁着掌权,还在这个世上,为日后的君王做多些约束,让他们最起码不当个昏君!”
“陛下!”牧司陵深吸口气,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臣当真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现在的心情,任何的夸赞之语,都已经配不上陛下!”
“思来想去,臣只能想到两个字来形容陛下!”
“圣人!”
本还保持威严的云帆,见牧司陵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几句话,当即笑出了声。
“朕不是什么圣人,朕这么做,只是为了大铭江山能够更多延存些时间。”
云帆轻敲着桌子,叹息一声,有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大铭的工业化进程越来越快,工厂主的这一次大规模投机行为虽然被提前发现,但也无不说明,属于旧贵族的时代结束了。
而旧时代贵族留下的蛋糕,在不断被新时代的“贵族”瓜分。
本属于旧时代的最大贵族,要被推翻的皇帝,却在他的一系列改革下,
让大铭朝廷与工厂主的利益牢牢的绑定在了一起。
中央的权力在他的改革下达到顶峰,又因为他是中兴之主,极具威望,又将一统九州,再造帝国,他的权力,已经集中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他的权力,已经足够做到今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明天就能将他变为现实的程度。
只要他愿意,他完全能修建一座比当年往天楼更壮观,更宏伟的大殿。
他能做到,就代表他的儿子云进也能做到。
所以他要让他的儿子做不到。
只有不空耗国力,才能让云家皇室在科技与文化的进步浪潮中,幸存下来。
云帆的思绪不断闪过,牧司陵也在满目恭敬中,翻阅完了《大铭帝国第一草案》。
如云帆亲口所说,这本草案除了对各种投机行为做了明确约束与惩罚,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皇权。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限制并不是从律法上,而是从道德上。
云帆是以先皇的口吻,用告诫的方式,在《大铭帝国第一律法》中约束后代。
而不是直接从根本上限制皇权。
云帆可不会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