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人模棱两可的回答彻底激怒了易芝丘,他最恨这种如坠云雾的感觉,于是大吼一声,“那我就跟你拼命!”
说着他拿着出幽剑带着万钧之势冲杀过来。
看着对方稚嫩的脸庞,如同蚂蚁撞向大象,坐在小推车上的麻衣人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是轻轻一叹,易芝丘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这股力气震的他心神动摇,连站也站不稳。
手中的剑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竟然感觉在手里跳动似的,几乎要脱手而出。
于是,易芝丘灵阵发力,浑身气血上涌,试图稳住身形。但是剑上的威能越来越大,竟然难以与之抗衡。
万般无奈之下,易芝丘催动半尺心诀,血脉中的灵气被重新组合,焕发出新的生机,细碎的金光浮动在易芝丘身体周围,让人不易察觉。这招一用,才渐渐控制住了手中的出幽剑。
麻衣人大笑,“想要杀我,还得用我教你的招数。我教给你的心诀怎么样?”
“你骗我!你告诉我它是瀚海星辰剑法的心诀,但它实际上是半尺观失踪五百年的镇观之宝《半尺心诀》。”
“我没有骗你。这个心诀本就是半尺观四十八秘技之纲,以之为心法,可以催动一切秘技。所以说,说它是瀚海星辰剑法的心诀,也没什么问题,哪里算骗你?”
麻衣人边说边笑,双指一弹,一道透明的灵气飞出,将易芝丘再次震倒在地,十分狼狈。
易芝丘站起身来,催动四十八路内府轻云功,双眼蒙上青辉。
不成想,麻衣人的透明灵气去而复回,从身后又将易芝丘狠狠撞倒。
瞬间破了轻云功,麻衣人哈哈大笑,“好端端的,学刘疾修的功法做什么?化清府自诩道门之首,但也不只是徒有其表。站起来,催动半尺心诀,用你的求安得安剑法和我对战。让我看看你的进展。”
易芝丘虽然无奈,但是能拿得出手的实在有限,心里一横只能照办,他将出幽剑交到右手,在身前小小地画了个圆。
同时他嘴里默念着,“君无求安,君欲求安,求安得安剑法,第二式。”
麻衣人斜斜地倚在小车上,指尖不断地弹着一个又一个的透明灵气团,易芝丘深陷其中,竭尽所能东挡西杀,尽可能变化身形。
七八个透明灵气团攻过,易芝丘勉强站在原地。他略微稳住心神,双脚一瞪,背箱麻衣人猛地往松林外跑去。
麻衣人看着疑惑,“这小子怎么回事?难道被我吓破胆了?他可不像这种人。”
转眼疑惑就被解开,原来易芝丘前冲没两步,看到麻衣人放松了警惕,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整个人双手持剑,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锥子,狠狠地向前刺去。
麻衣人冷笑,“倒挂金钩?想偷袭我,不错的想法。”
他又拨弄两团灵气冲击而出。
易芝丘的剑意却全所未有的高昂,曾经破不开的灵气团的出幽剑,在淡淡金光的加持下,变得猛然锋锐起来,如同菜刀切豆腐般,灵气团被一分两半。
他的出幽剑已到近前。
看见锋锐的剑气已经映照出自己的斗笠,麻衣人赞许地点点头,再次缓缓地吹了一口气。
气化浓云。
当啷。
出幽剑脱离了掌控,掉在了地上。
麻衣人对于这次攻击十分满意,他又高兴地点点头,“这招,不错。出幽的剑意也到了,看来你这段时间没有白费。”
这样的赞赏并没有打消易芝丘心中恼火,抓起见就要发起第三次冲击,看样子这个愣小子是下定决心要和对方拼命。
见状,麻衣人赶紧劝阻,“这只是场测试,犯不着和我拼命。住手。”
“去死吧李长云!”
“你这小子真是长了一百零八个心眼”,麻衣人无奈地摇摇头,“那我就让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着话他摊开手掌,其中躺着一只嗡嗡振翅,不断挣扎的小萤火虫。
麻衣人单手一抓,出幽剑飞到手中。他把萤火虫按在出幽剑的缺口上,小虫子身形光辉一闪,和剑完全融为一体,“你想拖延时间,好让小虫子去报信,不就是这点小伎俩嘛。”
眼看让萤火虫传信的计谋被识破,易芝丘不由得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但是汗水已经瞬间涌了出来。
麻衣人轻轻一推,让出幽剑重回易芝丘手中,才慢慢地转动小车轮,靠近了说:“我要对半尺观不利,早就做了。为何还教你剑法,让你去救你的九师兄?我知道他胆大心细,足智多谋,救他,岂不是给你们添了好帮手。”
沉思半晌,易芝丘点点头,“半尺观的《半尺心诀》失踪了五百年之久,无人知晓下落,连掌门都没见过的东西,你怎么会读过?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年轻人。想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易芝丘咽了口唾沫,“为什么?”
麻衣人抬头仰望半空里浮动的云气,陷入了回忆中。
他开口说:“我和平康认识,他应该还算帮过我。”这话一出,易芝丘一惊。
麻衣人轻轻拍着手背,说:“应该算是帮过我吧。当年为了重归门派,他甚至还给我送过一本在海外搜寻到的书,就是《半尺心诀》。可我却没有帮他。看他在门派里被误解、发疯杀人、被镇压......有些唏嘘。”
再次听到有人提及这段门派往事,易芝丘心中又一次被震撼:当年的三十六骑,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麻衣人收拾了情绪,整了整衣服,“所以我帮帮你,故人故物,落在你这里蒙尘,多少意难平。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那什么时候才是该知道的时候?”
“中洲大比。”
“中洲大比?”易芝丘一愣,“哪个中洲大比?京城修协办的那个?”
“当然。天底下还有几个中洲大比。”
“你提这个什么意思?”
麻衣人气定神闲地说:“当然是你去参加大比,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天下大势,你此去,就要卷入其中了。”
对于此人的画大饼行为,易芝丘连连摆手,“打住!我的永远睡不醒的掌院大人,已经把本观的大比令全送给了太守之女。注意,是全部的大比令。连她家的马夫都有一个。我想参加也没了机会。”
麻衣人倒好像知道什么隐情,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斗笠之下的脸看不真切,然后轻轻地说:“别急,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你一定会到中洲大比上的,好好准备即可。”
“转机?还能有什么转机。”易芝丘苦笑着将手里的出幽剑转了个剑花,顺势削掉一只花蕊,“半尺观已经封了山门,又把所有的大比令拱手相让,我实在看不到还有什么转机。除非修协会长张闻钟一高兴,京城再补发一批大比令,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你又怎么知道那不可能呢。”
易芝丘吓了一跳,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可麻衣人不再说这件事,只是平静地告诉易芝丘,“练剑吧。我指导你。”
麻衣人的话笼罩着、萦绕着易芝丘,他的话如同他的神秘身份,幽幽深深,不可被人探知。
易芝丘只能拿起出幽剑,卖力地在空中挥舞着。
他忽然没来由地问:“明年春天的大比,我们只剩几个月时间了,到时候还有化清府的那些天才,我能行吗?”
“当然不行。”麻衣人笑着说:“你还想着跟化清府的人碰一碰?那可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青年人。你能赢十大修行世家的任何人,都算是烧高香,走大运。”
易芝丘被看扁已经习惯了,这话反而激起来他的斗志,他狠狠地说:“我就不信!我有个好朋友叫马书迟,他也进了化清府,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我不信我比他们差!”
麻衣人没说别的,坐在小车上继续看易芝丘苦练,“再蹲下去一点,累就对了,咬牙坚持,把灵力浓缩其中,均匀发力。你每流够一千滴汗,就能超越一个对手!”
易芝丘双眼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不断挖掘着自己体内的潜力,从痛苦中寻找前进的乐趣。
良久。
麻衣人看着易芝丘频频点头,然后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好小子,好好练。等你掌握了《求安得安剑法》第三式,放倒化清府的小孩们易如反掌。那时候,我将向世人证明你流的每一滴汗水,都是万分 值得的。”
杏林院里。
此时正乱成一团。
中午还在和史达勇说话谈天,笑容恬静温暖的修协特使石凤,这会儿忽然开始大口咳血。
血滴落在白色的毛巾上,如同点点红花盛放。
一众名医忙活了半天,她才勉强止住咳嗽,只是脸色再次变得苍白如雪。
石凤拿起桌上带着血渍的毛巾,端详了许久。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慢慢地说:“这花开得这样红,开得这样鲜活,我怎么却要死了呢?”
她的语气很轻,听不出欢喜忧愁,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多日相处的史达勇听见这话,早就痛得心如刀绞,伸手握住石凤苍白的手,将毛巾放回了桌上,“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石凤轻轻闭上眼,侧过身子,额头靠着史达勇那双大而有力的手,似乎感受到了其上的温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再次开口,语气仍旧平静如常:“如果我死了,请将那几朵红花送给第一个来找我的人吧。他的长发从不会束起来,他有两杆笔,一杆画画,一杆写诗。我喜欢他的诗,可是他总烧掉,说那是没用的废纸......”
石凤的语气越来越微小,越来越微小,最后彻底听不见了。
见状,史达勇如坠冰窟,片刻才缓过来,正要大吼时,柳大师则轻轻拍了拍他,“她只是睡着了,不碍事的。”
“她现在怎么样?”
“只等京城的药,再不来,唉。”柳大师轻轻一叹,“你在这里陪着她吧。京城传信说,明天药就会到,我先准备准备。”
史达勇用力点了点头。
桌子上的白毛巾上,红花娇艳欲滴。
作者说:如果我死了,请将那几朵红花送给第一个来找我的人吧。他有两杆笔,一杆画画,一杆写诗。我喜欢他的诗,可是他总烧掉,说那是没用的废纸...... 嗨呀,这样的花浪漫,太他娘的浪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