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公主落水,几个侍女吓得几欲晕倒,还有的只顾着哭,另几个疯了一样地尖叫呼喊。
筱竹不管不顾,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惜不会游泳,扑棱了几下就没了水花。
幸亏侍女中有个会水的白芷,下水救了公主和筱竹,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筱竹上岸后当场就醒了,公主却整整昏迷了两天,醒来后拒绝喝药,也不吃饭,因为忧思郁结,甚至会吐血,太医们惴惴不安,这样下去,就是神仙也治不好啊。
直到渝王下旨放出齐衡,只贬了官职,人却完好无损,公主才开始好好配合治疗。
公主自溺威胁王上,这毕竟不是什么好的传闻,宫中严禁外泄,所以外界只知公主为齐衡求情,却不知是如何求的情。
至于公主的病,也只是偶染风寒罢了,为防止泄露,公主闭门养病,谁也不见。
慕雨晗喝了半个月苦得要命的中药,太医硬是不让其下床,眼睁睁看着窗外的玉兰花,全落光了。
还是清晨,筱竹便兴奋地跑来,通报给公主:“公主,齐大人求见。”
慕雨晗放下药碗,黯淡的眸子里突然有了亮光。
“这可是齐大人第一次主动相邀,他定是知道了公主的好,就巴巴地来了。”
“真想象不出齐大人温柔的时候什么样子。”
……
众侍女七嘴八舌,说的越来越夸张,一边偷偷打量着公主,慕雨晗不自觉勾起了嘴角,见到公主开心的样子,众人说得更起劲了。
可慕雨晗并没有立刻答应,她为难地纠结了一会儿,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接受了齐衡的求见,却改了时间和地点。
她现在只随意披散着头发,又未施膏粉,满屋子都是死气沉沉的药味,她生怕齐衡见到觉得难堪,她自己也会难堪,在心上人面前,慕雨晗总要保持最完美的模样。
筱竹退下转告了齐衡,带来了齐衡肯定的答复。
慕雨晗坚持要下床沐浴梳洗,因为所见之人是齐衡,众侍女也不敢阻拦。
此时的公主的身体消瘦了许多,肤色更显洁白,仿佛透明似的,少了几分平日的娇艳,多了些弱柳扶风的袅娜,然而久病初愈,好比刚刚蜕皮的幼虫,还嫩弱的很,一举一动都格外惹人担忧。
————
日落西山,山影在夕阳余辉的映衬下,显现出苍凉的剪影。
此时没了耀眼的日光,热气散尽,令人舒心。后山的春睡亭旁,正是海棠盛开的时候,春日的灿烂都浓缩在这一朵朵娇小的花中。
慕雨晗故意迟了半刻,她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
穿过爬满紫藤的游廊,齐衡已早在亭内等候了,即使海棠正盛,慕雨晗也只看到了齐衡一人。
他穿着深色的玄服,剑眉英挺,目光冰冷深邃,像是淬着寒冰的深潭,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夕阳的余晖映在齐衡的半边脸上,另一半晦暗不明,轮廓分明,像冰冷的雕像。真是一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脸,俊毅非凡,却又让人难以靠近。
在所有同龄的贵族公子中,唯齐衡与众不同,不喜宴会游玩,不慕风雅名声,与王城风尚格格不入,让人难以接近,在王城中朋友稀少。
可人品无可指摘,办事扎实稳重,少年之身就战功卓著,却并不自傲轻狂,反而低调沉稳,处处谦卑有礼,即使不近人情,也让人敬仰尊重。
齐衡照例恭敬地向慕雨晗行礼,慕雨晗略感失望,但也只是一瞬,她屏退了侍女,期待着齐衡接下来的举动。
然而齐衡只是道谢,谢公主向渝王求情,眼神毫无波澜,没有夹杂一丝其他的情绪。
“衡哥哥,你邀我出来只是为了道谢吗?”若只是道谢,书信一封便可。
“当然不止,臣下请求面见公主,还请公主饶过顾府的七小姐。”齐衡又一次恭谨地行礼,十分恳切。
“什么顾府的七小姐?我不记得有这个人。”慕雨晗满腹疑惑。
“或许对公主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人。”齐衡的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讽刺。
“衡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下一直以为公主殿下只是有娇纵,却不想如此恶毒,随随便便就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齐衡,你到底什么意思?”慕雨晗隐隐有些发怒,他受不了齐衡的阴阳怪气。
幼时,慕雨晗对宫女发怒,要惩罚宫女,齐衡都会拦下,他会温柔地化解事情,平息慕雨晗的怒气,他总会说:“衡哥哥知道,晗儿妹妹其实最善良不过了,哪里会真的惩罚这些宫女?”每一次,慕雨晗都会就此作罢。
“顾府举办宴会时,难道不是公主指使顾若兰派人把七小姐推下湖里,大庭广众之下,又安排一名声名狼藉的男人救了七小姐,败坏七小姐的名声吗?”
何止是声名狼藉,男人官职卑微,比七小姐整整大了三十来岁,暴虐成性,活生生打死过不少小妾,其妻也不堪受辱,逃回娘家,哭闹着不肯回去,男人来接,加之父母兄弟逼迫,妻子竟撞柱而亡,令人震惊。
选这样一个男人,公主也费了不少心思吧?齐衡冰冷的眼神出现了裂缝,透露出一丝厌恶。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慕雨晗委屈极了,她被齐衡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比在冰冷的湖水里窒息的感觉还要痛苦。
“因为七小姐是庶出的女儿,总被其他姐妹欺负,臣下偶然撞见了,就一直暗中帮扶着,却不想被公主知道……”
慕雨晗打断了齐衡的话,“我真的从不知道这些,你哪里听来的?”
“七小姐说过,公主曾找过她,还曾警告过她,见过公主之后,七小姐的手上、脸上,全是伤。”
“胡说!下贱的女人,一派胡言。”慕雨晗气急了。
她想起了,她确实见过那什么七小姐。她和顾府嫡长女顾若兰是闺中密友,有一次,慕雨晗去顾府,恰好撞见了顾若兰在指使人殴打一个少女。
少女痛极了,泪水涟涟,眼神却死死盯着慕雨晗。慕雨晗却并未在意,只是品着茶,等着顾若兰完事。
现在看来,都是那七小姐搞得鬼,可七小姐和她有什么仇怨呢?慕雨晗怎么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