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晰是在六岁那年见到景荣的,彼时她只有五岁,奶娃娃模样,穿着繁琐的公主裙,身后跟了一串婢女。
大公主及笄宴会上人来人往,皇后抱病,其余长辈没有时间看顾四公主,便把她交给婢女带着。
谢晰第一次进宫。
他年纪小,长得又白净乖巧,途中已经有几个姐姐来找他说过话了。
“哥哥,你叫什么呀?”
小公主突然跑到他面前,瞪大这双眼看他。
谢晰有些害羞,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谢晰。”
“原来你是谢家的哥哥呀,我叫舟舟,你是阿序的哥哥吗?”
景荣的装扮在今日的一众公主小姐们里面是出众的,谢晰听她提起阿序,想来她便是堂妹口中那个可爱的四公主了。
“我是阿序妹妹的堂哥。”
“哦……那你也是我的哥哥咯,跟谢阳表哥他们一样。”
小公主甜甜地看着他,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脸。
“谢晰哥哥,你好白啊!”
谢晰被她说得脸红,别扭地侧过头不让她摸。
宴会初见,谢晰记住了小公主的模样。
后来,听说皇后身体一直不见好,说是生养四公主时落了病根,要静养,于是小公主就被送到谢府,由大夫人照顾一段时间。
这一待就是一年。
谢晰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景荣的,好像是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又好像是景荣某天突然生硬地喊他“谢晰”。
与如今的娇气小公主不同,前世的景荣更加生动,更加狡黠。
她五岁时来了谢府,成日与谢晚序混在一起。
谢家子弟们学的骑射诗书她都要学,以至于小公主第一次学骑马时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就是这样,她也半点没哭,反而很开心,冲到那马儿面前摸摸它的头,轻声让马儿“乖”。
谢晰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他暗格里那副骑装图其实就是前世的景荣,他忘不了。
谢晰的喜欢从未宣之于口,可谢府中除了谢晚序其他人都知道。
大哥二哥整日说他没有胆子,连说句喜欢都不会。
可他知道,他不是不会,是看出小公主对他并无半分情爱感觉。
她一年年长大,从小巧可爱的女娃娃长成明媚张扬的公主,最后嫁去了西境,嫁给了当时的小西境王。
她出嫁的时候,谢晰送了一副画,是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谢晰,你都没见过我穿嫁衣,怎么画出来的?”
她眼中有惊喜,有意外,唯独没有爱慕。
“你本该就是这样的,不用亲眼见到。”
那一天,他第一次逾矩,低着头,哑着声问能不能抱一抱她。
景荣笑着张开双手,拥他入怀,“谢晰哥哥。”
这一别,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前世的林肆没有年少参军,而是在西境王去世后一年就继承了王位,人称小西境王。
后来林肆成年后,上书求娶景荣公主,天子答应了。
谢晰知道,景荣是开心的,因为林肆也是真的爱她。
小西境王后宅从未有过其他女人,婚后也常带着景荣四处游玩。
若不是西境动乱,六公主联合三皇子在京城谋反,林肆也不至于战死沙场。
林肆决定上阵前给谢晰来了一封信,收到信的谢晰马不停蹄赶往西境,接景荣回京城。
后来,林肆战死,京城内乱平定,景荣被诊出怀有身孕,是林肆的。
那段时间,谢晰整日整日陪在她身边,知道她有多难过。
丈夫为国尽忠,最好的姐妹拼死送出求救信,兄长出家,父皇病逝,母后卧床,到头来竟只剩她一人。
她哭着求他,“谢晰,带我回西境吧,我想再去看看。”
于是谢晰向新帝请求前往西境,驻守安定郡公主府,新帝批准了。
离开的时候,景荣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身体稍微笨重,可长期的悲痛却让她形销骨立,仿佛随时会离开。
小郡主不到八个月就生了。
谢晰只陪了她不足两月,她便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