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点写到十点,方格纸才刚写满三张,即不到一千字。
垃圾篓内反倒塞满了纸团。
姜玫咬住笔头,烦躁地揉了两把头发,拿起手机来刷。
恰巧弹出一条新微信消息。
以为是贺穗,呼吸都禁不住慢了几瞬。
解锁屏幕,发现温玉发来的,她顿时塌下肩,脑袋顶扎着的丸子头也随着失落的心情晃了两下。
她慵懒地靠坐进椅背中,读消息。
二十分钟前发来一条。
温玉:[这么不给面子啊?我的洗尘宴都不来?]
三分钟前又发一条。
温玉:[姜大小姐,赏脸过来玩会儿?]
[反正现在也没人管你,何文茂忙着筹备他儿子的生日宴,你妈又不靠谱。你出来,我们给你想个法子。]
姜玫:[你们顶什么用啊。]
温玉:[新书签名,你要不要?]
姜玫:[!]
[要!你等我!地址发来,半小时内到。]
她换了条身衣服,打上车便往目标地赶去。
为节约时间,在车上也不忘化妆。
姜玫到时,一群人已经醉了个七七八八,歪七斜八地躺倒在包厢的沙发中。
见姜玫来了,喝得满脸通红的温玉塞给她一瓶酒,“迟到了,先罚三杯!”
她还想去搂姜玫的肩,被姜玫不着痕迹避开。
姜玫寻了个位置坐下。她眉眼生得秾丽张扬,三分艳,七分冷。
嗓音也冰冰凉凉的,似薄冰碎裂,令在场众人酒醒大半。
姜玫一袭黑裙,手里摆弄着打火机,有人递给她一支烟,她接过,夹在两指间,也不点,只是摩挲把玩。
温玉看她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忍不住问:“你还对那谁念念不忘呢?”
姜玫:“人家有名字。”
温玉:“那个姐姐,叫谁来着?”
姜玫斜瞥她一眼:“姐姐是你能叫的嘛?”
温玉耸耸肩,自讨没趣,她从包里取出书,拍进姜玫怀里,“玩两把?”
下巴轻扬,指向牌堆。
姜玫不应,温玉转了转眼眸,“那我俩来摇骰子吧。比大小。”
她说:“我最近运气不错。要不要给你卜一卦,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你那贺姐姐。”
姜玫:“我运气也蛮好啊。”
“前两天还和贺穗kiss了。”她唇角轻掀,颇为自得。
“可怜的温大小姐孤寡多年,要不还是先给自己算个对象出来?才能证明你的可靠度吧。”
温玉:“???”
“!!!”
“假的吧!你和她谈了?”
当然没有。
姜玫垂下眼,眸光黯淡。今天贺穗还将她推开了。
她懂贺穗,对方一直是个很温柔、很有底线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喜欢她。
温玉压低声音,凑近姜玫耳边,“你听我说。”
姜玫侧了侧身,不愿和醉鬼靠太近,温玉柳眉一竖,霸道地圈住姜玫的脖颈,“喂!”
尽管喝了些酒,但温玉身上的气味也并不难闻,没有酒味。只是姜玫不喜欢和人靠太近罢了。
动作幅度大了些,踢翻脚底的一个酒瓶。
牌桌上有个女孩闻声看过来,温玉连忙装回沉静的样子,指指姜玫,“是她,不是我。”
姜玫翻给她一个白眼。
温玉捏着嗓子:“不好意思嘛。我对那个女生很有好感。”
她继续道:“姜玫,帮我个忙啦~等会儿过去玩,你让我表现一下。”
小说扉页的签名很娟秀。
姜玫收好书,笑笑,应了。
那桌人正在玩狼人杀。
其中有个女生穿了条长裙,肤白细腰,举止典雅,眉眼秀气,像一件釉白的青花瓷器。不是惹眼的长相,却叫人很舒服,像一首春日的诗歌。
气质和温玉有些许相像。温玉在国外呆了七、八年,被生活磨了棱角,浮躁的性子收敛许多,倒是配得上她高中校花的称号。当年她读的文科,写的作文被当成范文在年纪传遍,迷弟迷妹不少。
她也很会装模作样,长相属于清纯的一挂,耍得一众男生团团转,后来她发现自己喜欢闺蜜,向家里出柜,当时她父母怎么都不肯相信。
姜玫说:“那个女生气质和你挺像的。”
温玉:“我也觉得!所以我对她一见钟情了。只有和我一样优秀的人才能融入我的生活节奏。”
姜玫:“…”
写书的人脑回路是不是都很不一般?
温玉喊人起开,让个位置出来。
一桌人,大部分是女生。
姜玫玩游戏很有个人特色,不爱多话,寥寥几句自白又落要点上。玩了几局,当狼人时,刀人毫不留情,次次先拿温玉开刀,温玉一次预言家一次民,首轮就被迫噤声,气得差点掐姜玫脖子。
后面她终于当次狼人,对姜玫报以狠手,姜玫被踢出局,温玉和几个人起哄要惩罚姜玫。
温玉笑眯眯地说:“给微信最近联系的人打一分——”对上姜玫警告的眼神,她改口道,“打三分钟电话!”
有人哄笑:“这算哪门子惩罚啊!”
上局他输了可是要求往好友圈里发学狗叫的视频,三分钟后删除。加的世家千金少爷不少,就指望着没多少人看见,不然这一周都不想出门了。
他心有戚戚然,更害怕被父母知晓,克扣他的零用钱,不然连车的油费也供不起。
对比他受到的惩罚,打电话也太轻易了。
顶多打扰人挨一顿训嘛。
不过今天是温玉组的局,自然没有人有意见说什么。
温玉认为自己够意思了,给姜玫一个机会。
刚才游戏时,她无意间瞥见姜玫正给贺穗发微信。
她心底“嘶”了声,想不到有一天还能看见对人待事皆冷淡的姜玫,会在微信上给对面发软乎乎的表情包。
一只猫崽子瞪眼睛的图。
是在撒娇吧?
太难以置信了。
姜玫还会和人撒娇?
那她还没有女朋友也太离谱了。
虽然两者间并无干系。她撇嘴,气恼姜玫不懂她眼色,不给她创造机会,可怜她连小姐姐的微信号都没要到。
玩游戏就是要输得起。
在众人旁观下,姜玫面无表情地拨通了语音电话。
有人闹着说要视频电话,姜玫横过去一记眼刀。
万一贺姐姐现在正穿着睡裙呢?
这群人也不掂量下自己配看贺姐姐吗。
很快被接通。
女人嗓音传出,“阿玫?”婉转的两个字似掺了甜水,软而媚,像羽毛挠过心尖。
在场的人轻嘘一声,闹着凑到手机旁边来。
贺穗听到电话那边的动静,蹙了蹙眉,“姜玫,这么晚还不回家?是在哪玩?”
姜玫还没说话,立即有男生替她回答,“姐姐,在恒水湾的酒店!”
他还打算说话,甚至要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贴到耳边,忽然被抖落的烟灰烫到手背。
姜玫盖住话筒,眼神薄凉,笑睨着他:“下回烟就直接碾你手上了。”
听见男子侃笑的声音。
贺穗不由攥紧手心下薄被,轻“哦”了声,“早些回。”
挂了电话,书突然看不进了。
她揉揉额角,爬下床。
-
几乎人人都醉了。
姜玫仰躺在沙发上,玻璃质灯光在瞳仁里散开,视线涣散。
她去了酒店外面,再拨一次电话给贺穗,却没接。
简单两三句就引得她情难自抑,这位姐姐似乎不知道她对她的诱惑力有多大。
明明欲火难消,却又被温玉两三句话惹出伤心更多。
温玉说:“你给贺穗发条信息吧。”
“就说要通宵,不回了。”
能感觉出贺穗话语里是关心她的。
可贺穗的关心不是她独一份享有的,姜玫便难过起来,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
朦胧中,她看见眼前出现一双纤细的腿。
黑色高跟鞋,足弓消瘦,肤色白的近乎透明。
女人弯下腰来,食指轻点了点她的鼻头,叹息:“怎么喝醉了呢?”
酒店对顾客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贺穗不知道房间号,一番威胁恐吓。
经理通过她的大致叙述,拍脑袋记起来这群人。
包厢内浓重的烟味和酒味混着,贺穗见到躺着的姜玫时,不可能不恼。
她见到新发来的两条信息时,忍不住就冲动行事了。
像以前一样,姜玫经常会和她分享日常生活,拍的风景照,檐上的猫或是窗前的盆栽;日常做的美食,像她们在面对面吃饭;会分享最近常听的歌,她们的口味基本都能重合。
姜玫发那两条信息,或许是在例行每日的任务。
她却遵从已成习惯的思路,解读了起话语中的许多信息。
她也该从心一回。
贺穗拿纸擦去姜玫唇上沾染的酒液。
心里头堵着气,便多用了点力。
丰润的唇珠被揉弄微肿,姜玫的眼眸盛了潋滟的水色,迷茫地看向女人。
洇湿的纸被手心揉成一团。
贺穗捻了下姜玫的耳垂,低喃:“还认得人呢?”
话说完后也不由发笑,她握住姜玫的手腕,扯着人站起来,“站好。”
姜玫不肯依她。
许是为证明自己,姜玫双手紧紧圈住她的细腰,脸颊贴住她的腹部,醉了又似没醉。
仰着脸蛋看向她,“当然认得。你是我,老婆~”
说完,八爪鱼似的缠住贺穗,还傻傻地笑了声。
贺穗:“?”
小酒鬼醉懵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