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你、你……你杀人了？”
此时，陈婉儿捂着嘴唇，惊恐看着地上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及浑身是血的楚轩。
“没事……”
看着地上的尸体，楚轩摆了摆手，脸上平静异常，仿佛全然没有第一次杀人的恐惧。
可是没人注意到，楚轩的眼神有一瞬间失去了焦距，手脚也在微微颤抖……
一个连死人都害怕看的现代人，自然不可能有杀人的勇气。
楚轩也不知他刚刚的胆量，到底是哪里来的。
但在乱世之中，官府无究，律法无度。
就刚才那一幕，他除了自救还能怎样？
对于这种地痞流氓闲汉，你不弄死他，他就要弄死你……
或许正如那句老话，在乱世之中要想生存，就必须学会一手仁义，一手剑！
想罢，楚轩深吸两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扔下手里的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才来到了陆婉儿身边。
“婉儿，你没事吧？”
“妾身没事。”
陆婉儿连忙整理了一番头发，但脸上的泪痕和巴掌印依然清晰可见：“相公，你你你……你杀人了，你赶快跑。”
“妾身去官府认罪，你赶快跑！”
“你赶快跑！”
“傻丫头。”
楚轩挤出一个笑容，握住了她的手，重新背起地上的米袋。
像这等地痞流氓，每天死几
个很正常，官府哪儿管得过来这么多？
何况……
“这年头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世道，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
“别怕，走，我们回家！”
“夫君……”
被楚轩牵着手，陆婉儿仍是觉得后怕。
忍不住看了看楚轩脸上的血迹，随即连忙扯下袖口的一块布，给楚轩擦了擦。
楚轩回了一个笑容，拉着的她的手更加紧了几分。
没多久，夫妻俩便磕磕绊绊地来到了城门。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是让他一下就呆滞了起来，连忙加快了行走脚步！
可能是因为夜晚，街道上的流民要比早上时多出了不少，也变得更加混乱。
一眼看去，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行走在街道上，虽然每个人的容貌不一，可脸上的愁容却是大庭相近。
麻木的人群里时不时便能听到妇孺哭声，幼童撕心裂肺的嚎啕，当家汉子若有若无的叹息。
天空没有放晴的迹象，不下雨，就这样灰蒙蒙的一片。
渠县昼夜温差大，一入晚间，寒风便如凛冬般呼啸、刺骨，冻得行走的难民们瑟瑟发抖！
很多人都穿着草鞋，或是赤脚暴露在空气里。
一步一步急促走在路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有可怜的母亲抱着怀里孩子哭天抢地，而在她身边，还有一具已经僵硬乃至腐烂的尸体，
被苍蝇嗡嗡围着。
不远处，几个巡逻的官差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走过来，面无表情地从女人怀里抢过孩子，又抬起女人身边的尸体，一同扔去了拖车上。
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最终却只能目睹官差将尸体拉走。
“夫君，妾身听人说起过，为免瘟疫，这些尸体最终会被丢去乱葬岗，一把火焚烧……”
陆婉儿怯怯道。
楚轩点点头，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哭喊声。
只见是两户人家相互交换了女儿。
小女孩儿也不过四五岁，懵懵懂懂地要往母亲怀里抱，却被狠狠拽开。
母亲们因为不舍，死死抓着各自女儿的胳膊，大呼母亲对不住你，最后被丈夫们连着对方女儿一起，含泪拖进家中。
没一会儿，屋内一切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下母亲的哭声响天彻地……
楚轩彻底呆住了。
这一刻他头皮发麻，手脚发凉！
而身后一只小手也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角，在微微颤抖着。
对于小娇妻来说，这样残忍的画面她之前南下逃难看了无数次。
可每一次碰到，仍旧会心惊胆战！
她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母亲临死前，为了护住六岁大的妹妹，而被麻匪一刀接一刀砍在身上的惨烈画面……
这便是饥荒之下，真正的古代！
这便是大灾之年，最底层百姓的
真实写照！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易子而食、以骨为薪……
亲眼看到这一幕幕，楚轩的整颗心都被狠狠揪了起来。
前世的他虽然一心只顾着自己往上爬，哪怕穿越来了这大楚乱世，也只不过想着经营好两个人的小家而已，从未有过别的更大的志向。
可当理想与现实冲撞，人性中那抹善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被触碰到时同样也会眼含泪水。
这就是人性，也是薪火之间的亮光！
以前，他只在历史课本上、那些冰冷的文字资料上了解古代的历史，何时曾这样近距离的直面过？
这一刻，楚轩忽然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他也必须做些什么！
或许，这应该就是他穿越而来的使命……
“小兄弟，给口吃的行不？”
“小兄弟，求求你给口吃的行不？”
夫妻俩背着的米袋实在是太过于瞩目。
不到片刻，便有一群群流民围了过来，跪在地上磕头哀求！
“是啊小兄弟，我从石城来，那里的麻匪比渠县还要多。”
“他们到处杀人放火，不但抢官府，甚至还抢我们这些百姓！”
“我那一对儿女才十二岁，生生的被这些畜生给抢走了啊！现在只剩下这三岁的小儿，眼看着就不行了，求求你给一点吃的吧。”
“求求你了！”
华夏
数千年其实就是一部苦难史，而眼前的大楚王朝也一样。
天灾、人祸、战争、瘟疫，都被无情的加诸在勤劳朴实的百姓身上。
无数人因此而死去，又有无数人满怀希望地出生，可总有一代精神薪火相传，那就是不认命地活着！
尽管知道前路坎坷，朝不保夕，也会想尽办法咬牙让自己活下去。
“给，你拿着吧。”
楚轩还没开口，一旁的陆婉儿立马就打开她自己提着的那袋米，里面还放了几个没有吃完的馒头。
本想把这几个馒头递过去，可所有人一看到那白花花的大米。
当场直接一拥而上，纷纷伸手抢夺！
甚至还有一些小孩因为身材矮小争不过大人，直接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前面砸去，趴在地上缓缓前行。
“这……”
陆婉儿顿时小脸煞白，正不知所措之时。
楚轩一把拉出了她，奋力挤出人群。
“夫君，他……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妾身忍不住就给……”
陆婉儿的胸口起伏不定，也害怕楚轩会怪罪。
然而楚轩摇了摇头，就算陆婉儿不给，他也会给一点。
但流民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就他们身上这些米还不够自己吃，怎么能满足得了所有人？
要想渡人，且先渡己！
只有自己先稳定了，才能更好地去帮助天下受苦受难的人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