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舍利塔共有百层,江流儿背着沉重的油桶,每到一层便添上灯油亲手点亮。
一层层的佛塔亮起了希望的灯光,那风儿将高僧们的骨片吹动,犹如梵音绵绵。
渐渐地,师徒两个已经接近了塔顶,却听到有一个极度惊恐的声音,正如同鬼魂般在喃喃自语。
“慧能大师,你吃饭呀,我年纪小顶得住,再不吃你可就饿死了…”
“慧觉师父,这是我给你留的,不要再执拗了,我承担不起这种罪孽业报啊…”
“你们都不要死…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求求你们都回来…”
这声音犹如鬼魂般时隐时现,中间夹着哭泣之声,在这夜半三更真是让人毛发耸然!
可是江流儿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已经听得清楚,说话的正是白天讲经的小圣僧。
沉重的脚步声让上面的人已经听到,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是谁!不要上来!不…是师父们吗?我…好想你们啊…”
江流儿喘着粗气,终于登上了这百丈高塔的顶层。
只见一个涕泗横流在小和尚缩在一角,浑身畏缩成一团,哪有半点圣僧的模样。
“别怕,我是去取经的和尚路过此地,白天看你讲经说法,确实懂得佛门经义,所以想来见面一叙。”江流儿说道。
“我…我什么都不懂,那些佛经都是师父们留给我的,就是这条命也是他们保下的…”小和尚惊恐地说道。
“那当日在这塔中发生了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吗?”
“发生了什么…死了,都死了…都是那柔然国王把师父们都害死了!”
江流儿吃了一惊,但并没有开口继续询问,看得出来,这个小和尚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
“柔然国王把百位高僧师父都关进塔里面,每天只让我进来送饭送水,可是数量少得可怜。”
“面饼清水若是平摊开分了,只怕人人都活不得。几天之后,我也给丢进塔去,每日送来的面饼清水更加少了…”
“那柔然国王说让我等互相争斗,只要杀了对方,面饼清水便够了,可师父们终日只是诵经,把饮食清水留给最衰弱之人。”
说到这里,小和尚脸上露出了悲痛欲绝之色,声音哽咽。
“过了些时日,师父们便一个个衰弱无比,开始有人饿死。柔然国王派人进来劝说互相争斗,若是不依从便用铁棒毒打…”
“国王把铁棒塞到我的手中,说如果要是不下手,就让我尝尝十八层地狱的滋味。”
“师父们都冲着我笑,说让我尽管下手,只有这样才算是以身侍佛。”
“那你就下手了?”江流儿不由得问道。
“我怕…那个国王只要用手在我的头顶一按,立刻全身犹如浸到炼狱之中,痛苦的不堪忍受。”
“我拿铁棒打了师父们…每一棒下去都是皮开肉绽,鲜血四溅,我是恶魔,罪不可恕…”
小和尚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拼了命的用手抓着自己的脸和光头,血痕纵横交错,让人触目惊心!
“然后呢…”江流儿问道。
“师父们本来就衰弱无比,挨了毒打之后更是支持不住,但他们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把面饼清水留给我…”
“每一个师父圆寂的时候,都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也不知为什么,我那时过耳不忘,如烙印般刻在心里。”
“师父们一个个死去,只留下我这么一个懦弱残忍的恶僧苟活于世,我不是什么圣僧,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魔鬼!”
小和尚放声大叫,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阿弥陀佛…”江流儿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百位高僧这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你,给你取名叫慧根,正是留下柔然国佛门香火一脉。”
“你…并无罪孽!”
小和尚听了浑身一震,但是立刻又惶恐地说道:“不不!师父们都死在我的手里,我罪孽深重!”
小猴子笑道:“十足蠢材,那些高僧让你传承佛门香火,是要在柔然国将这一缕慧根传下。”
“你却终日悔恨不迭,心中充满了罪孽,将这业报因果全尽数背负,讲经说法时又加持在百姓身上,这才是你的罪!”
小和尚听完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那…这份罪孽该谁来背负?”
小猴子昂然道:“自然变化成国王的阿修罗!残害佛门弟子,意图将佛逼成魔,俺老孙岂能留它!”
不知什么时候,江流儿已经轻声念起往生咒来。
在微风的吹拂下,塔上挂着的骨殖发出了悦耳的清响,就像是百位高僧齐声吟诵。
渐渐地,那个小和尚脸上平静下来,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吟诵,露出了虔诚至极的神色。
这一夜,风儿围着百丈舍利塔久久不散。
那朗朗的诵经声虽然微弱,却传遍了柔然国都。
到了第二天的午时,百姓们又围拢在皇宫前的法台之下,黄罗伞盖将圣僧抬出。
可是这一次,这个小圣僧并没有施展法力扶摇直上,而是手脚笨拙地向上爬去。
法台高耸入云,小圣僧身小力弱,多少次手一滑命悬一线。
可不知为何,就像是有一双双慈祥的大手将其托住,有惊无险地攀上了高台。
“我…不是圣僧,乃是身背罪孽之人!因心内怯懦,棒杀了百位师父,实在不配这圣僧二字!”
“柔然国王乃是邪魔外道!他将百位高僧关入塔内,意图以养蛊之法逼佛成魔!”
台下民众一片哗然,都露出了惊愕之情。
皇宫中踏步如雷,人如墙进,走出了万名披甲武士,正中央正是柔然国王。
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恶笑,略一挥手,坚固的法台应声碎裂!
可是小圣僧并没有摔下来,却坐在一朵红云之上。
“小和尚,既然能坐在我筋斗云上,证明你心内清明,佛心仍在,莫要辜负了百位师父临终所托。”小猴子笑着说道。
“罗睺!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吗?今日,俺老孙就让你做个棒下亡魂!”
“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