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大雷音寺中鸦雀无声,因为大日如来已经成了二皮脸。
如意金箍棒击中的是左侧佛头,将整个脸皮掀翻了半张。
如今的如来左边已经是魔王相貌,面目狰狞,残暴阴毒。
右边依旧是金光万丈,露出慈悲为怀的佛门法相。
两者交相辉映,更显出无边的诡异和恐怖。
观音,死了。
死在佛魔如来和金蝉子的对掌中。
丢下玉净瓶之后,观音飞腾九天之上,用尽了求生之法。
魔掌滔天,将整个天都笼罩其内。
佛掌盖地,将浩浩厚土护在其中。
即便是观音,也逃不出这天地相撞,善恶相合。
“如来…我观九幽之地下佛祖金身日渐恢复,只怕再这么下去,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啊…”
弥勒佛放眼未来,忧心忡忡地说道。
“金蝉子居然能够领悟前世今生种种,幸亏还有前世因果将其一世金身拖住,不然…”
燃灯古佛遍查前世,找到了如来未败之因。
如来脸上扭曲,过了良久才将魔相佛相暂时合二为一。
“想来那肉眼凡胎,一时难以割舍情欲二字,切莫错失良机…”
“金蝉子动用了前世中的金身,无可匹敌…让白骨去,将其拖入万劫不复的轮回。”
此时的江流儿又恢复到了往日的胆小怯懦,勃勃私心。
南海普陀珞珈山化为飞灰,陈塘关的隐患尽数去了。
在南海边上受到佛相菩萨侵蚀的百姓,也回归纯良质朴,安居乐业。
只是江流儿自从显现佛相之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取经路上终日拈轻怕重,即便是骑了白马,每日只行十里。
徒弟若是问了,便说被如来打得周身骨节酸痛,断断行不得路了。
若是平时,小猴子必然是非打即骂,绝不迁就。
可是今日,却百般回护,一句重话也不说出口。
“猴子,师父只怕一年半载也无法动用金身法相了吧?”猪刚鬣说道。
“未见得,你没看白马行的路,这都是师父前世走过的,应该是想寻那佛缘金身。”小猴子低声道。
“悟空,为师腹中饥饿,快快化些斋饭来。”
“来了来了,不知师父今日想吃什么?还请示下。”
“今日啊…还记得数日之前吃的半江沉月素斋不错,你去弄一桌过来,记得,要有锅气。”
“谨遵师命!老孙去去就来。”
看着小猴子一个筋斗云不知所踪,沙僧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有几分忧心忡忡。
“老猪,师父这吃食越来越讲究了,咱们行脚僧人讲究个随缘化食,哪能这么穷奢极欲,怕是犯了戒啊…”
沙僧的顾虑确实并非虚言,过了三炷香的时辰,就看一朵红云风驰电掣般回了。
小猴子喜笑颜开,就是神色上有些古怪,颇像是以前偷蟠桃,盗仙丹时候的模样。
却见猴子手中举了一个大食盒,朱红色的漆雕,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物件。
却见他一溜烟跑到了江流儿的面前,将那食盒打开,里面全都是热气腾腾的菜肴,果然是锅气鼎盛!
“师父快些吃,这是俺老孙从张员外家化来的斋饭,一筷子都没动过,不知合不合口味。”
说完,随手使用法术将旁边的青石化作了石桌石椅。
江流儿大马金刀坐下,看着几个徒弟将各色菜肴摆满了桌子。
只见他双手合十,一派道貌岸然。
“阿弥陀佛…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小猴子脸上一副殷勤之色,只顾给师父布菜,八戒大快朵颐,吃了个沟满槽坪。
只有沙僧看了这桌素宴,默默地退到一边,从怀里面拿出半个干饼,就着清水吃了。
“这沙僧,岂不知天下万物皆是虚妄,我等吃着半江辰月的素宴,和他就清水啃干馍的都是一般无二的。”
“既然万象皆空,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口舌之欢?这就叫着了相,有了执念,修行佛法万万不可如此!”
江流儿又吃了一筷子油焖猴头菇,嘴里面谆谆教导,手底下片刻不停,只吃得嘴角流油,两眼放光。
不多时,这桌素宴连盘子都给猪刚鬣舔干净了,从头至尾沙僧一言不发,已经带了愤愤之色。
“肚饿精神在,吃饱瞌睡来,悟空,为师困了,找个正店打间歇息吧。”
“好嘞。”
小猴子也不多说,纵身到了云端,略一眺望,定了方向。
然后跳下云头,牵住了丝缰,便要沿着道路行去。
“大师兄,抢了人家的饭食也就罢了,总不能连食盒都不还给张员外吧?”
沙僧的话声音不大,却无半点回旋余地。
小猴子面露尴尬之色,把缰绳交给了猪刚鬣。
来到沙僧身边小声说道:“师弟莫要高声,师父现在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不懂事时也是有的。”
说完,提了食盒,一个筋斗云消失不见,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张员外一家,简直欲哭无泪。
就在刚才,一个小毛猴跑进屋里,只说了一声化缘,便拿了个大食盒,将满江楼刚做好的素宴抢了个精光。
手下家人上前拦阻,却被这猴子龇牙怪叫,吓得现在还爬不起身来。
正在老幼妇女哭哭啼啼,张员外要去告官之时,却见那猴子一阵风般又闯进门来。
“员外,刚才俺老孙师父腹中饥饿,化缘急了些。你家舍了圣僧一桌素宴,能享六十年富贵。”
猴子说完,丢下食盒就要走,到了门口又转回身来。
笑着说道:“你儿子会高中状元,孙子,重孙子也是一般。这卦老孙送你的,给你省几个算卦银钱。”
说完,一抹红云消失不见。
后来张员外家果然三世进士,富甲一方,只是以后全家改吃荤,再也没什么强行化缘的烦恼。
江流儿在马上撑的直打饱嗝,十里路片刻就到,到了就歇,歇了就睡。
这次连猪刚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嘟囔着道:“师父如此下去。只怕会比俺老猪还要富态,如何是好啊…”
万没想到,在这镇上一住就是月余,江流儿每天吃喝玩乐,再不提取经二字。
把那前世俗气种种,一股脑地聚集在这副皮囊上。
可是每日胡吃海塞,却日渐消瘦,竟然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
而小猴子却泰然处之,不闻不问,只是没人的时候偶尔会喃喃自语。
“白骨夫人…你果然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