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这是从哪儿来的，要到哪里去？”
瘦的皮包骨的老人停下脚步，看着徐元道，“从陈仓而来，至于要去哪里……老朽也不知道……”
“就这么跟着走，听他们说走到都城，去求陛下开恩赈灾。”
“我这把老骨头，估计是走不到都城了，能走到哪儿，算哪儿……”
几句话还没说完，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爷爷，爷爷，您歇会儿……”
“喝点儿水……”
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同样晒的黝黑的小女孩赶忙说道。
可腰间的挂着的小皮囊早就空空如也了。
如果她不开口说话，徐元都很难分辨出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且刚才她并站在老人身边。
徐元心头不由疑惑。
“水……”
徐元喊了一声，当即有人送上了水囊。
可老人却往后退了两步，不敢接。
口中呢喃着，“我不要你们的水，不让你们带走小花……”
这话，听的徐元一愣。
他这长相，用俊朗来形容都不足以完美表达。
虽然身着布衣，但也难以掩饰他的气质啊。
这老头话里话外的，拿他当坏人了。
“老爹，你看我像是坏人吗？”
“要真是对你们有歹意，也不用给你们喝水那么麻烦啊。”
徐元露出一副笑脸，解释了一句。
老人家接过水囊对着徐元连连感谢，不过他并没喝，而是递给了一旁的小女孩。
“爷爷，你喝。”
“小花不渴……”
小女孩的嘴唇都干裂了，但她依旧坚持让爷爷喝。
生怕这水囊的水，只够一个人喝的。
说话间，那对如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徐元。
“没事，你和爷爷都有。”
徐元从身后再拿过一个水囊递给了干瘪的老人。
“谢谢叔叔……”
小花这才怯生生的接过了水囊。
小心的喝了一口。
润了润嘴唇，看徐元没把水囊要回去的意思。
这才“咕咚咕咚”连续喝了几口。
“慢点儿喝，不着急。”
“再拿点干肉和锅盔来。”
徐元说了一句。
曹文龙赶紧把几人身上的干肉和锅盔都放在了老人的脚下。
“不用了，不用了……”
“有水喝就很好了，很好了……”
老人连连摆手拒绝。
若这是草根、树皮他绝对不带客气的。
可是这白面锅盔太贵重了。
现在的地主家，也都没白面锅盔。
至于这干肉，他两三年都没见过了。
就眼下这情况，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三个白面锅盔，都能换一个黄花闺女了。
他哪里敢要啊。
“老爹，你就放心吃吧。”
“我们大人是从都城来三秦赈灾的。”
“没有恶意。”
“吃完了，还要和你聊聊呢。”
曹文龙蹲下身子，拿起锅盔递给了老人。
给小花拿给了一块干肉。
爷孙俩愣是不敢吃。
“吃吧，老爹，我还有些话要问你呢。”
“你要是怕我们这是干肉和锅盔有问题，我们一起吃。”
徐元盘腿坐在地上道。
“都城来赈灾的……”
“老朽可不相信，别说都城了就是俺们县县太爷，出门都是八抬大轿。”
“穿着更是南方制造的丝绸， 哪会是这身儿打扮呢。”
老头连连摇头。
“呵呵呵，老爹你要是不信，那就算了。”
“庞暖，把干肉和锅盔收起来，我们找别人聊。”
徐元看这老头实在是太警惕了，不由说道。
“别……别……”
纵然心有警惕，可饿了几天了，要是再不吃点儿，都要饿死了。
提防别人，还有什么用。
“小花，吃，吃吧。”
老头对一旁的小花道。
“嗯……”
小花早就馋的不行了，不过还是用力撕下了一块，递给了老人。
“呵呵呵，这就对了，有吃的先吃饱再说。”
徐元也拿过一个锅盔在旁边吧啃起来。
“老爹，这么多人逃难，难道官府之前没发赈灾粮吗？”
看老人吃了几口， 徐元问道。
“赈灾粮？”
“哪儿见过呢啊。”
“不但没发粮，官府还给我们加收了三成赋税呢，说是朝廷在西北打仗，要军饷。”
“要是不交，就拉走家里的耕牛，打砸家用物件儿。”
“要是什么都没，就被拉去充军……”
老人说着，满是愤恨。
“那你的儿子儿媳呢？”
徐元心底愤怒，已经快遏制不住了。
他知道官府都是王八蛋。
以为这赈灾粮食就算是被层层扒皮，也能剩下十之一二。
可竟然不但不给，还要强加赋税。
这不是逼老百姓造反吗？
“哎…… 这路上，为了一块树皮，他们生生的被人打死了……”
老人说到这里，不由双目通红。
小花的眼泪，滴答到了干涸的地面上。
这是何等的人间悲惨，为了一块树皮……
“不好意思。”
“那你们这一直往前走，也不是个事儿啊。”
“其他地方虽然受灾没这么严重，但是也只够自己吃的……”
“而且，你们这样，也走不到都城啊。”
有些话，徐元没明说。
千百年来，大灾大疫不下数十次。
可灾民从未逃难逃到都城过。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朝廷官员为了粉饰太平。
不会给他们进入都城的机会。
“就算是走不到都城……抢在前面，还能挖到草根，啃到树皮啊。”
“哎…至于往后… 老朽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谁是年轻些……或许可以去李大成的队伍……”
老人说到这里，不由顿住了。
他失言了。
“李大成的队伍？”
徐元捕捉到了这句话。
“老朽刚才信口胡说，胡说…… ”
老人此刻真是担心面前这一伙人真是都城来赈灾的官员。
那岂不是……
“哦，没事儿，没事儿，或许是我听错了。”
“我们吃吧。”
徐元几乎已经判断出这个所谓的队伍，就是逼反的灾民。
老人在这会儿虽然一直在说话，但是嘴里一直没停过。
三个锅盔、两块干肉已经下肚了。
而小花，也吃了半块干肉，一小块锅盔了。
赶紧吃的差不多了，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道，“爷爷，小花吃饱了，你吃好了吗？”
可老人没有回话，依旧是左手抓着干肉，右手拿着水囊。
保持着吃东西的姿势。
“爷爷，爷爷……”
小花连续喊了两声，老人都没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