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个士卒很难为情,没敢擅自做主。双方正僵持不下,一声暴喝:“什么东西拖不走,堵城来了?”只见一个人从营门里走出来一个将领迎上前去询问。接话咕咕咕咕听不清楚,定是要把这件事报告给那将军,沈珍珠想起那个将军陈平是港口副守御,肚子挺大,有和徐周一路打过交道,衍领职,好喝好酒。可以想象得出他这时摇头晃脑,不经意地挥了挥手:“既然陛下御封了,就由他们去吧。”
“可是陛下……”士卒欲言又止。叶韩长翎你真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定当早已飞书传信、勒令边关之城严加盘查、以便查出自己踪迹、可惜天下万千奇事,百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算计主张,岂能令人不厌烦。
笼车再次缓缓驶起,灵渠心里寸寸冷却。
金城宫内灯火辉煌,整整半旬未灭。
她坐在车笼里昏昏沉沉地想睡觉,从惊云港出来要走多少天的路她都记不不起来了。迷离间听到那个通译女子喊着“北齐的人来了”,车马乱转,她的身体随着已经在车上巅来簸云而去,剑与剑齐鸣之声此起彼伏,数声短促的厮打过后,万籁俱寂了,车厢奇迹般地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一个果决却又无法抵挡的声音:“你是何人?”
她自然无法说清自己真正身份,潜意识地梳理了一下头发和鬓角,悄悄地收了那金钗,仰起头朝着声音方向漠然一笑,反问:“阁下又是什么人?”
颌下一震,男人似乎擎起自己下巴,细察着容貌,沉重地喘息着,带着几分失望:“原来你是个盲女!”话音方落下,灵渠的腰沉了下来,竟然被那个男人揽着腰把车笼提了起来,把她背在肩头,大踏步地往前走。她立刻慌了手脚,但觉到对方的臂力出奇地大,稍有挣扎,就像溺水之人抓不到半片浮萍。只好在肩上无意义地捶打着、敲打着、喊着:“放下、放下、放你要带我到哪儿去。”
那人没有回答,走了大约一百多步,胳膊竟一松,灵渠还丝毫没有警惕,仰天长啸一声倒地,倒地不觉疼痛难忍,触手的地上垫着厚厚的积雪,只可惜狼狈已极,心生羞憎。听得那人猛声断喝、声振云外、应者如云、总有百十之众。皆是以胡语的语气。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她的身体也轻了下来,再一次被那个男人扣起了腰杆,沉重地安放在冰凉的马鞍之上,听着他森森然的话:“我不管你是谁,按照我们北齐的规定,我蒙罕救了你一命。从此以后,你一辈子就是我的奴了。”
她的冷汗沁了出来。奴隶?是北齐男子的奴隶?如此活法、如此屈辱、胜似死亡。她默默地捏了捏手中的金钗。蒙罕已经附身在她背后坐着,左手无所顾忌地握着她的一双手,那只手炙热、粗狂的男子之气让她心头一横,一提金钗就向咽喉所处刺去。
那疼痛难忍了,恍惚间她看到了自己洞房明烛、笑语嫣然的身影,难道这世界上她可有可无吗?师傅希望她能有所作为,或是画画或是其他的。而自己却不中用,不中用……
她又醒了过来,是坐马车上的。结果发现想死都不是一件易事。那蒙罕在危急时刻,将金钗打了出去。
“快穿上吧!”蒙罕走进车厢,把一个东西丢到自己的脚旁边。她趴在车里无动于衷。想自刎是件难事,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想饿死冻死也不是件易事。
她岿然不动地想着惹恼了蒙罕,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她,一样毛绒绒般的物体生生罩着她,她那冰冷的身体顿时温暖了许多,与此同时一股呛鼻的膻腥之气直往鼻眼里扑来。她很久没有吃荤腥了,忍不住掩着嘴干呕地问:“吃什么?”
“刚刚剥了的熊罴呢。”蒙罕随口答道,灵渠闻言全身大惊,鬼使神差,伸手就要脱了那衣服,默延啜紧紧地搭在她两肩之上,她良久才喘息过来,听到男人严厉地说:“你竟敢脱了,你的命属于我,没有我点头,你休得要死!”说完便把她沉重地摔了下来,虚坐在车里。
于是马车一路顺风。默延啜三日都不来探望她。她不吃饭,他反她手强喂;天气冻得出奇,她偶掉的一颗泪,转瞬间就变成冰块。他打一骑熊皮替她抵御寒冷;他不在乎她所有的利锐。
“过完这雪山马上就到家了。”这一天蒙罕走进车厢开口说话。
“是你家,而不是我家。”灵渠冷冷地回答。
蒙罕着靠近她抽泣的脸,冷笑道:“难道这不一样?你快要属于我了。”灵渠伸出手想打她眼前这个人的耳光,结果被蒙罕紧紧地箍在了一起,腕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敢打我。”她努力咬牙忍了下去,怨恨地喝道:“敢你怕了吗?”
“哈哈哈!”蒙罕仰天大笑,似乎听到了最为荒唐的玩笑:“我害怕,我怎么会害怕?罕北草原,雪山啊,天神给了我蒙罕这块地。这些东西,其中还包括你,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灵渠全身一震,蒙罕反应起来,敢情迷茫透顶,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什么人?十六岁岁登上左位,五年前,一人亲自率领五百精骑杀进度满厅帐内,活捉度满老左王后,又合拔泰辇和达伽鲁各部,在乌露山与索钦交战,威撼沙漠,尽快占领泥扶罗。这是千古不世之功、连大宗叶荆都无法攻破的度满一部,竟然在其麾下化为灰烬。
她沉思后嘲笑说:“没想到北齐可敦还干掳掠女子的勾当呢。”
蒙罕不怒反称赞道,略带玩味地再次托起她的面颊:“您这个大周女子倒也有几分不一样。但你还是要弄明白,抓走你的人是西竺人,而拯救您的却是我堂堂的一个北齐可敦。”
灵渠闷声回答道:“现在这个样子,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吗?还说是你救出来的。”
蒙罕回答道:“听说那个西竺女人抓走了另一个,本敦王刀下从没有沾染过女人的血。”灵渠忽醒般的套住了自己,语气一肃喝道:“好诡秘,快告诉本敦王你到底是不是皇妃?”
灵渠惊住了。
蒙罕嘿嘿一笑,撂下抬着她下颚的双手说:“你不必讶异,最近几个月来大周皇帝里派了一千多名细作到我北齐去寻找皇妃的下落,如果我不知道追究的话,这敦王不就白当了吗?”冥思苦想后断言:“本汗王早从回纥就听说了从东潆和亲的灵渠公主的聪明伶俐,柔婉淑致,即使你不说话,也可以猜得出你就是灵渠公主淑妃娘娘吧。”
灵渠始料未及,可敦居然这么熟悉大唐周皇室,敬佩之情增了些,但声势却不可微弱,截口便说:“可汗既知我为淑妃娘娘,当知大周和北齐一向相好,如果把我送回到故地,陛下一定感激不敬,两国更有美交,这样双管齐下,可敦又何乐而不为呢。”
“娘娘难不成以为你也有循循善诱的条件吗?”蒙罕说::“你知道吗?本可敦已经改弦更张了”逼近如玉脸庞字正腔圆缓缓道:“你当我第二任可贺敦,可贺敦你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以大周之言,便是皇后了。”
灵渠一惊脱口而出:“休想!”说罢,便将手中的纸笔摔在地上。转念一想,生怕自己太惹恼了他,便补了一句:“堂堂的北齐可敦让个瞎子做可贺敦。”
“这个不劳你费心,”蒙罕说,“我可敦希望他的可贺敦恢复光明,即使是上天入地也一定能够做到。”
她嗅到他渐渐迫近的炙热,她艰难地想要站起来,却把唇在他脸上擦过,他像是受到电掣一般,脑子里突然涌起无限欲望,疯狂地亲吻着她的脖子,“不、不要!”灵渠无奈地××。蒙罕倒是更热情地把吻逐渐往前伸延,直到她唇边,压得她喘不过气、喘不过气。
“轰隆—”平地上传来一声震鸣,马车像打了一个踉跄,灵渠和蒙罕双双歪倒在地,沈珍珠从她的的箝制中短暂挣脱出来,下意识地身体往后一缩,浑身不禁抖瑟起来。灵渠觉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她下意识地将脸贴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突然间,一只巨大的白色雪块从天而降,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砸到地面上。沉默霎时间,蒙罕的语气沉稳:“坏了,雪崩了。”
这雪崩震撼天地。
蒙罕把她从车厢里抱出来的时候,天地万物瑟瑟发抖,耳中轰隆声隆隆,仿佛遇到千军万马从高山上冲了下来,士兵们惊叫着,万马奔涌。蒙罕背着她矫健地疾驰,向东腾挪,向西跳跃,使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只有雪雹击中了她咯咯作响的疼痛,才提醒了她正遭受一场可怕的天灾。人和自然比起来多不起眼。雪灾过后不久蒙罕把她放下两肩一压,让她席地而坐,豪声使道:“乖乖呆在这里,不许动弹!雪崩时,满山万物铺天盖地滚来,有此巨石挡住了去路,真真是好,她下意识地拽着他,“你呢?”
蒙罕推了推她,语气渐渐远去:“我有士卒在。”